《蛛女离魂》第58章


“杜灼不知如何解释其中缘由……”如灼略想了想,接着道,“若讲我是为了看郑升的遗言,莫不如说是为了核对纸笺上的笔迹。”
“笔迹?杜小姐难道认为有人伪造郑升遗言?!”胡元翊抑制不住脸上吃惊神色,走到杜灼面前大声反问。
“这……只是推测……因为杜灼曾见过郑升亲笔,在遭囚禁时不幸被人盗走那页纸笺。”如灼皱眉退后一步,小声答道。
“若果郑升遗留的文书系旁人伪造,那么他的自缢又如何解释?难道也作了假?”
如灼迎向金水县令胡元翊咄咄逼人的问话,严肃答道:“所以杜灼想要在大人结案之前把事情弄清楚,难道胡大人没有疑惑?若有冤屈,不正是因为此时忽略了那看似不经意的些许疑虑造成的么?”
胡元翊无言与杜灼定定对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一阵紧张,胡夫人忙拉了拉夫君,低声劝道:“不过让杜家小姐看看,原不犯法,再说老爷不是也有同样的疑虑么?只当再核对一遍,又不带出县牙,有甚么紧要。”
久久没有作声,胡元翊冷着眼从袖管里掏出纸笺递到杜灼面前。
如灼大喜接过那页剡藤纸,匆匆打开仔细查看起来。视线扫过正文起首一句,她倏地皱起眉,面露困惑摇着头,嘴上喃喃说道:“不可能……为何字迹一模一样……哪里弄错了……”
快速展开纸笺看到最末那句“荥阳郑十五绝笔”,杜灼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她折起末页跑到烛台前,将纸笺移近,反反复复不停查看其上字迹。如灼太过专注,蜡烛燃起的火焰薰着她的额发,发出一股焦糊味道,胡夫人见状慌忙拉开杜家小姐,才未出现危险。
杜灼仍旧看着纸笺上的内容,对周遭浑然不觉,她木然抬头望了望一脸急色的县令夫人,听到胡元翊在旁问道:“争样?杜小姐的结论争样?”
“争么可能,字迹一样,竟然真是郑升所写?还是我的推断出了差错?!”杜灼自言自语说了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回答金水县令的问题。
“如此只能认定郑升是利用‘蛛女传说’绞杀唐爱爱、韦春娘二人的凶犯了?”胡元翊闻言颇为气馁,原以为会在案件上有所突破的他最终只能接受事实。元翊看了看定定盯视纸笺的杜如灼,不解对方原有的猜疑从何而来,以致令其深夜来访坚持查看凶嫌遗言。
“只能这样认定么?”杜灼轻声重复胡元翊的话,她忽抬眼看着对方,没头脑的问出一句,“胡大人,县牙是五月五端阳佳节那日接到里甲报官的,是罢?”
“是……”胡元翊拖长了尾音,疑惑杜家小姐为何如此询问。
“五月五日唐爱爱一案事发……两个月时间,也就是……七月五日。”杜灼自顾言语,转而看向金水县令,提出请求,“大人,可否暂时不要结案上报州府,请给我一个月时间……”
胡元翊暗觉杜家小姐言语唐突,不悦道:“本令自有做事准则,此案已经完结,必然是要呈报州府的。”
“大人!”如灼沉下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认真道,“杜灼如此请求是尊重您,若县令大人执意呈报,务请相信我杜灼有办法拦住卷宗。”
胡元翊当场愣住,才想起眼前这位小姐的父亲是他上宪涞州刺史,再往上的大都督周王殿下亦与杜家是姻亲。元翊握紧拳瞪视杜灼,久久不能言语。
其五十五 拂羽
马车前悬着一盏灯笼,被夜色包围的烛火显得有些柔弱,仿佛随时会被四周的黑暗吞噬。几只不知死活的蛾子拼命撞着纸糊的灯笼面,发出啪啪啪的沉闷响声。
惟明不耐烦的挥手赶了赶在耳边嗡嗡乱叫的蚊虫,抬眼见到小主人从县衙大门走出来,他忙拍着车檐,低声道:“表小姐、黎奴,小姐出来了。”
话音刚落,黎奴匆匆掀起帷幕下了车,郭玉霑也从车里探出头,等待表妹言语。黎奴面色焦急跑至杜灼面前,张口问道:“适才我们想要跟着进县牙,小姐却是不许,如何?小姐没事罢,那县令胡元翊可有为难小姐?”
“杜小姐。”身后响起个声音,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话语者,见胡元翊远远站在县衙门前对杜灼拱手行了一礼,二人颇有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听其淡淡开口作别,“小姐走好,愿诸事顺利。”
如灼默默点头,不咸不淡回了一礼,眼见胡元翊返身回了县衙,她怔怔看着缓慢闭合的黑漆大门陷入沉思。如此沉默着过了须臾,杜灼仿佛忽的回过神,看向惟明简短吩咐一句:“回拂羽。”
“回拂羽?!”被杜家小姐这没头脑的话语弄得不知所措,惟明、黎奴二人面面相觑互望一眼,却是不得要领。
杜灼也不回答旁人的疑问,自顾提起裙角登上马车,看见面前二人仍旧兀立不动,她面露不悦,出言催促道:“还不快些!”
“可是,”黎奴上前一步,劝道,“城门业已关闭,加之夜间行路不甚安全,未有急事,还是明日再……”
“你争知没有急事?没有急事我如此着急回拂羽作甚么?城门关闭便回刺史官邸拿爹爹的官牒,总之我今夜须得回去,不然……”如灼倏地顿住,她逃开黎奴的注视,缩回车厢内不再说话。
黎奴挪不过小主人的无理要求,只得急急回府拿了刺史签署的通行牒文。
待得车辆避过守门兵士的盘查驶上官道,一路车轮滚动的声音早已磨平了众人对杜灼与胡元翊面谈内容的好奇,再看向默然望着窗外的如灼,莲塘处熟悉的场景出现时,她的眼角微微跳动,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听黎奴率先问:“小姐,郑升遗言之事……”
如灼闭上嘴,脸上仍有些不敢相信,抬手握住衣袖,她轻声答道:“字迹,一样。”
气氛瞬间变得沉重,方才还想再作问询的郭玉霑心里亦没有了追问的打算,相对无言中她忽然明白了表妹从县衙出来时脸上那阵失望,若果字迹相同,便只得承认郑升其人为杀害唐爱爱与乳母之犯人……
不容众人多想,马车飞速穿行在夜色里,不知觉便回到县郊拂羽别院。灯火通明的车门前一片熙攘,杜灼面带好奇与表姐、黎奴落了车,抬眼见王淮海指挥着仆役不知在忙碌什么,如灼缓步行了过去,浅笑着问:“王公子,如此深夜,竟是为了何事忙碌?”
“啊,杜小姐,实在抱歉打扰府上。”王淮海眼中流露惊讶,躬身告了不是后解释道,“小生正为代荥阳郑家领回十五哥尸身一事忙碌,适才跟云姐姐商量,决定由小生护送棺木回故里,此刻备好脱空(注一)、纸钱一应物件,只等吉时了。”
如灼扫了眼王淮海身后准备装车的各式丧葬用物,恍若想起似的击掌说道:“差点忘记!王公子恐怕得暂缓一缓,杜灼正是为了这个事情赶回拂羽的。”
“出了何事?”王淮海控制不住脸上惊讶表情,急急追问道,“今晨县令明言可领回十五哥尸身回乡安葬,难道要延后?!”
“王公子有所不知,郑公子虽为世家之后,可受荫庇听议、听赎(注二),但——”杜灼忽转话锋,定定望着王淮海,双手朝帝京方向拜了拜,一面浅笑着说,“胡县令议赎之奏才发往京都,一去一返须得十五、六日,加上等待批复,至少也得二十日才回得来。”
“二十日?!如何等得二十日,这……”王淮海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相信惊呼出声,复低下头喃喃道,“实在是……叫人好生为难,索性不等甚么议、赎,反正人也不在了,直接送回荥阳给众位长辈有个交代。”
如灼倏地收起脸上笑容,一脸认真反问:“这样可以么?郑公子带着两条人命的大罪回乡入土,真的没有关系么?荥阳郑氏豪门巨族,多少辈的礼仪世家,长辈们当真会同意王公子一时冲动的决定么?”
王淮海有些慌乱,嗫嚅半日才缓下心绪起伏,拱手致歉道:“杜小姐见谅,小生因十五哥的事……实在失礼之至,小姐勿要怪责才好。”王淮海说着眼眶泛红,他飞快别过脸,努力掩饰住感伤。
众人沉默下来,如灼出言劝说两句便找了个借口辞别而去,刚走了两步,她突地停下脚步,回首问道:“对了,王公子,杜灼有个疑问,望公子能够解答。”见着对方不置可否作了相请姿势,她继续道,“敢问公子,郑升斗茗时输与杜灼的丹青,抱歉直言了,杜灼想知晓那副丹青可是出自王公子之手?”
“是。”王淮海毫不推托,径直承认。旁人不禁将注意投诸其面上,但见王淮海一脸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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