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下山》第28章


算算时间,是梁大夫出诊后的第三日,看来梁大夫果然是妙手回春,江川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
他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合眼了。
宋安宁绕到他跟前坐下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娴熟的针线活上,想起从前在家时被娘逼着学女红都学不会,不想却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看见这手艺。
“你在做什么?”她轻声问,生怕打扰了他似的。
“改衣服。”
“为什么?”
“你说不合身,改小些。”江川头也不抬,又拿起剪刀把线头剪掉,将衣裳拿起来比了比,再一次捏起针线,开始缝袖口。
宋安宁听着觉得挺好笑的,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来,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做这些事情,哪里学的?”
“一个人走江湖,自学的。”江川冷言冷语,面上也毫无笑意,宋安宁看着他的样子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双手撑着下巴,就在桌前静静地看着他缝东西的样子。
真道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江川其实生得很好看,尤其是那双古水无波的眼睛,仿佛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样子,却什么都放在心上,比如她只说了一句衣服太大,他就记下了。
“我的女红还是跟家里的婆子学的,缝的都不如你好,而且针脚缝得还不错嘛,比红豆缝的都细。”
“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他说。
宋安宁撅了撅嘴,到底是读过些书,这句话她还是听得懂的,“你是说,我是你女儿?”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这回终于停下来,抬起眼睛来看着她,“我的意思是,针脚缝得密些,若我有一天不在了……”
江川没留意将心中的话也说了出来,反应过来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圆这个话,“我是说,如果宋小姐不需要在下了,那这衣裳也……”
宋安宁的心中一惊,盯着他的目光看了几秒,然后故意看向了别处。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说,心中慌乱得厉害。
“嗯……你功夫那么好,怎么会有一天不在了,可不要浑说……”
“生死之事没人能预料。”江川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缝完了袖口处,然后稍一用力拽断线头,这才有心思抬眼看她,“宋小姐昏睡了几日,陆大人派少爷前来探望过,带了些礼品就放在柜子里,宋小姐要不要看看?”
宋安宁听罢,瞪圆了双眼,“陆大人知道了?”
江川只好点点头,把那日宋安宁病倒,他情急之下前往衙门求请梁神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宋安宁越听越觉得心中没底,不料怕什么就来什么,只听江川沉声道,“陆大人已经修书一封,命人送去了芙晖,只等宋小姐好了,就派在下好生送宋小姐回芙晖去。”
第23章 真是两般心未决,雨中
十几日后,宋安宁大病痊愈,身子也活蹦乱跳的了,在海宁县上住了足足有一个月的时日,按照先前的约定,也该回去了。
这日天气晴好,日头照着墙角萌起的野草芽,微风中都飘着青草香气。红豆在屋里收拾了包袱,出来时拉上了门,走到院子里闲坐着的宋安宁身边,“小姐,咱们就这样走了,不和江捕头打个招呼么?”
宋安宁仰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算算时辰,还不到江川回来的时候。
“罢了,还是留封书信给他吧。”
宋安宁在案前写完了道别的信,搁在了案前的一方砚台旁,顺手又压上了一锭金,当做这一月来租宅子的费用,她穿着一身男儿装束,自己带着红豆上了路。
海宁县里,瘟疫的风波已经过去,劫后余生的百姓还聊着那琅山梁神医的事情,宋安宁一路走来随便听了几句,倒也不以为然。
“前面就是醉花楼了。”宋安宁停下了脚步,望着街口那红袖招摇的花楼,仿佛想起自己初来乍到的情状,竟然把花楼当做了客栈,闹了不少笑话。
红豆脸上有些难为情,“小姐该不是还要再去吧。”
宋安宁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打扮,“今日是男装,正好进去与嘉月姑娘道个别。”
“要不,奴婢就不进去了,在前头等着小姐出来。”
宋安宁无奈,“真没出息,那你去前头给我买两个肉包子,留着路上吃。”
“哎!”红豆得令,逃命似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醉花楼中,尽是一片寻欢作乐、酒醉灯谜之象,庭中十几个楠木酒桌几乎都被坐满了,香客推杯握盏,双目无一不盯着戏台子上的婀娜舞女发愣,酒醉微醺,加之丝竹管弦之声入耳,恍如登上极乐。
行摇云髻花细节,应似霓裳趁管弦。
艳动舞裙深似火,悉凝歌黛欲生烟。
“宋姑娘今儿来得不巧,嘉月姑娘今日去柳公子府上贺寿去了,还未回来呢。”彼时那花婆周妈妈陪着笑脸亲自来到桌前赔不是,“您若什么时候得了空再来罢。”
“又出去了。”宋安宁心下想来,今日还真不是道别的好日子,寻谁都寻不见,看眼下出去还等不到红豆回来,“劳烦您拿些纸笔来,我给嘉月姑娘留下个字条。”
“这……”周妈讪讪道,不想多费那些纸墨,“宋姑娘留个口信也是一样的。”
宋安宁了然她的意思,索性拿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少说也有三两。
“我今日启程回芙晖去,怕是日后也见不着了,还是留封信妥当些,”宋安宁把银子往前推了推,“若是不够,就等我那丫鬟回来——”
“足够啦,足够啦。”周妈自是爱财之人,见了银子赶忙收进了自己的袖口里,连声应着,不多时亲自捧了文房四宝来,就在酒桌上铺开,还叫小丫头沏了壶茶来,说是给宋安宁“润润嗓子”。
宋安宁提笔舔墨,在这一片喧嚣声中能全神贯注地写字,倒也引得不少香客侧目,宋安宁自小在家跟着先生念书,字写得十分好看。
正在宋安宁全神贯注之时,旁边的酒桌上来了三个客人,进门后就嚷嚷着让周妈上壶好酒,还偏偏不许用寻常的酒杯,要用大碗来喝,引得那周妈唯唯诺诺地上前来,“三位客官若是这样喝,倒不如去隔壁的酒馆里痛快。”
不料她话音未落,当中看着最清秀的那小公子就拍了桌子,匪气十足,“隔壁酒馆里有漂亮姑娘么?否则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大当家的,这要是不欢迎咱,咱去别处也是一样的。”
“凭啥?咱们又不是不给银子。”清秀的小公子用腰包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噹”一声敲在桌上,险些把上好的楠木桌面儿敲出个坑,“给这两位兄弟来两个水灵的姑娘,再来个俊俏的公子,过来陪我喝酒!”
余小尾此话一出,周围的客官都不由得纷纷扭头看过来,来逛花楼看漂亮女子的男人不少,看俊俏男子的男子这倒是第一遭见到,周妈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这位公子,水灵的姑娘咱们有,陈年的女儿红咱们也有,但这俊俏的公子嘛……”
就连余小尾身边陪坐的小旋风都凑上来压低声音道,“大当家的,这样不好吧……咱不是说好了只喝酒不寻乐子……”
“就是啊,大当家的,您不是严令禁止寨中的兄弟们逛窑子嘛?……”二狗子从旁附和。
“况且俊俏的公子,您让人家上哪儿去找啊……”
余小尾听得心烦,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于是摆手作罢,“罢了罢了,先上酒来。”
“是是是……”周妈麻溜地收了银子,吩咐丫头搬酒去了。
周妈一走,三人围坐在一块儿,就开始闲聊起来。
“大当家的也不必太把那陆少爷放在心上,咱们寨子里的好男儿这么多,您看二当家的,就愿意为您上刀山下火海的。”小旋风亲自为余小尾倒了一碗酒,谁知她端起碗来两口就喝了个干净,他又连忙又倒上一碗,接着说,“再说了,人家家财万贯财大气粗的,如今又因为处置瘟疫之事有功升了官,不几日又要搬到丽舟上任去了,就算没有定下亲,也不是咱们能高攀的。”
“会不会说话,人家陆家是三代的清儒,哪有什么家财万贯……”余小尾撂下碗,话里话外都维护着陆家,心中的立场不言而喻。
二狗子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一口气,“大当家的,陆少爷到底有啥好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就这么放不下?”
陆轻舟这个人,文文弱弱的一肚子圣贤书,一天天只知道仁义道德,脑子连个弯儿都转不过来,他有什么好的。
可是他心地善良,满腹才学,从不会因为她是匪就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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