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第87章


裴辛夷将这番动作尽收眼底,无事人般对他客气颔首。
阮决明朝那边瞥了一眼,低头,几乎贴着她的耳廓说:“谁?”
“二太的准女婿。”裴辛夷看着阮决明说,语气戏谑,还有着与此无关的坦然。
“怎么讲?”
“澳门向家的二少。”
阮决明挑了下眉,表示了然,没再将那人放在心上。
裴辛夷思索片刻,语调轻松地问:“不去和安霓打声招呼?”
阮决明还未答话,一行人就迎了上来,连道“阮生”、“久仰”云云。他近来大手笔投资,频繁社交,风头正劲。
送走这批人,又迎来另一批人。裴辛夷陪着阮决明在厅堂里四处交际,同他耳语这是哪位大粒嘢(大人物),那是哪位二打六(小角色)。
稍微闲下来,阮决明笑说:“这么多人,你连他们有几个老婆几个情人都一清二楚,你开情报局的咩?”
“久了你就知道,不管是饭局还是牌局,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这个圈子很小的。”
“他们的亲家关系已经把我搞混了。”
“就是这样咯。”裴辛夷攀着阮决明的肩膀笑说,“喂,我还有任务,阿爸那边需要我,你自己玩一阵好不好。”
阮决明避开她的视线,垂眸一笑,“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你讲。”
“你乜嘢血型?”
裴辛夷不明所以地说:“问这个做乜?”
“我听闻血型性格论,想看我们合不合适咯。”
裴辛夷失笑说:“你信这些?我是O型啦。”
阮决明牵起一抹笑,在她肩头握了一下,“OK,放你走。”
裴辛夷转身离去,阮决明脸上的笑意却倏地消失。
当时听裴安逡说了血型,阮决明迟迟出声说:“你阿爸是O型血,六姊怎么可能是AB型血?八仔,你的生物作业做错了。”
裴安逡预料他会这么问似的,立马接腔说:“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如果裴安逡说裴辛夷是O型血甚至A或B型,他是绝对不会感到奇怪的。但裴安逡说的是AB型,O型血不可能生出AB型血,AB血型也不可能生出O型血。
他直觉裴安逡是在暗示什么,问:“你是不是有事想告诉我?”
裴安逡连忙摇头,“冇啊。”
阮决明没有再问下去,他不想为难小孩,更不想在听裴辛夷连篇的谎话。他觉得唯有数据才可以说明一切了。
*
阮决明去窗台上吸了一支烟,再次回到厅里。人们言笑晏晏,拥着二太切奶油蛋糕。裴辛夷也在前列,分得一块蛋糕,还对二太讲了一句,“细妈,祝你生辰快乐。”
二太笑着应下,忽然就见裴安胥握着电话急冲冲走来,在她耳畔说话。二太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裴辛夷。
在场的人都愣怔了,纷纷低声询问出了什么事,声音传到后边来,阮决明听到的是——四小姐被枪杀了。
第57章 
八月三十日下午五点左右,被害人裴小姐与朋友周先生入住入住尖沙咀某高档酒店。
六点整,嫌疑人进入酒店,为了掩人耳目,先上到高层,才又去了被害人所在的楼层。凶手闯入被害人所在的房间。嫌疑人连开五枪,导致被害人当场毙命。同住的周先生与嫌疑人奋力搏斗,将嫌疑人毙命,而周先生手臂中枪,经过治疗后脱离危险。
目前,检察院对周先生提起诉讼,等待庭审。据悉,该嫌疑人系泰国国籍,出身地下拳击场,每场比赛签署投名状方才可商场,可谓拿命搏钱。嫌疑人收到买凶…杀人的定金,孑身搭船赴九龙,却因找错房间,错杀被害人。
该案发生后,广大市民向政府请愿,要求政府对外籍人士过关严加把控。
在上级压力之下,重案组没日没夜加班,不过半月,震惊全港的酒店枪杀案的真相水落石出。
电视新闻连日滚动播报,报纸杂志铺天盖地,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买凶…杀人杀错人”,裴家被推上风尖浪口。
裴怀荣旧病复发,住进医院,由二太亲自照顾。裴怀荣任何人都不见,三太带着两个小孩来到病房门口,都被保镖请了回去。
曾念恨恨地说:“何云秋肯定想趁机让你阿爸改遗嘱!”
裴辛夷成天听她控诉,看她在客厅踅来踅去,烦闷不已。
两个小孩返校,周家兄妹休假,阮决明自枪杀案调查结束后就隐匿了似的,神龙不见首尾,不知在忙碌些什么。裴辛夷一个玩伴都找不到,索性去石澳半岛暂住了。
其实有人上赶着作陪,对方讯息电话追得紧,可她当下一点儿不想搭理。
向奕晋还以为是亲人离世的打击,让裴辛夷郁悒不已,毕竟裴安霓就赖着他在电话里痛哭了一宿。他想,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听Annie哭只是心疼,如果听Daphne哭,他或许会心碎。
他又想到,不过这样短的时间,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这样深了。他感到苦痛,也雀跃。一旦认识到他原来钟意她,他就想要得到她。
裴辛夷不知道向奕晋具体怎么想,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距离是无价的面纱,一个人讲爱,往往不是爱对方,而是他幻想中的对方。因而才总有短暂的狂恋,之后则分手、离婚、出轨。一世人(一辈子),那是她儿时相信的童话。
裴辛夷起初没想过向奕晋这么容易对付,容易到令人吃惊。现在就盘算着阮决明几时离港了,在那个人眼皮子底下,她是不敢做得太过的。发觉她竟有些害怕他,她感到可笑。
*
裴辛夷将抹布丢进水桶,从地板上站起来,去壁龛上拿烟。午后的阳光照耀着庭院,在整面落地玻璃窗里化成一幅晚夏的景,客厅窗明几净,刚擦过的地板在光线里还闪烁碎金。
壁龛里的香薰蜡烛燃着,室内弥漫着乌木调的香气。裴辛夷点燃薄荷香烟,烟味很快就融入了香气之中。
她过去就喜欢香薰蜡烛,这些天换了乌木调的,倒有些借香思人的意思了。周珏拿这事打趣她,她说:“怎么可能,只是先前的雪松闻腻了。”她是不会承认的。
电动门铃响了。裴辛夷想不出这时会有谁来扰她清净,走去玄关接通语言,问:“谁?”
“开门。”那边的人以命令式的语气说。
裴辛夷却笑了起来,“不许我查你,你倒查我的——”
“开门。”阮决明很有些不耐烦。
裴辛夷眉梢一挑,按下了打开大门的按钮。她隐约感到不安,可欣然多了那么一点儿,还是笑着打开了别墅的门。
就见着阮决明从坡下走了上来,几步跨过小径,几乎是冲到她面前来。他冷着脸,严肃得可怖。
裴辛夷本能地退了一步,不明所以地说:“乜啊……?”
阮决明反手“嘭”地关上门,说:“我赌赢了。”
说的是裴繁缕的事情,裴辛夷更觉迷惑,说:“现在来算这个?你借了我的人,我以为是平局。”
阮决明上前一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借刀杀人,我帮你做了,你还欠我一件事。”
裴辛夷微蹙起眉头,“我以为给你做了一次人质,已经还清了。”
阮决明眯了眯眼睛,“想要反悔?”
“进来再讲?”裴辛夷转身就往客厅走。
阮决明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又将她往身前一逮,她整个人几乎是被摔到玄关的墙壁上的。她没机会喊痛,他转过来困住了她。
“撸愀阖堪。 彼治粘扇ネ扑男靥牛丛趺匆餐撇豢薹薜厮担澳悄阆胛易鲐繃S?”
“咚——”阮决明一拳垂在墙壁上,声音就在裴辛夷耳畔炸开,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他微弓着背,以眼神冰冷盯住她,“我要你亲口、完整地说——菀菀是不是我的仔。”
她一怔,又听他说:“还有安逡。”
裴辛夷微张开嘴,最终咬住了唇,一把推开阮决明,趔趄两步也不管不顾地往客厅的壁龛那边跑去。刚拿起听筒,一封文件夹就飞来砸到了她脸上,接着落下去,险些碰倒香薰蜡烛。
“自己看。”阮决明站在一步开外,冷然的语调下是他极力克制的情绪。
裴辛夷把文件翻了一个面,上面有美国的邮戳和医学院的地址。
她垂下眼睑,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文件夹,抽出两张单子——是化验单。看到这里已明了,阮决明采集了两个小孩的毛发,送到美国做了亲子鉴定。
裴辛夷没有看化验单最下方的结论,将化验单放在香薰蜡烛上引燃。
阮决明诧异至哑然,跨步上前,去抢化验单,连手碰到了火也不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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