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星球没有花》第8章


他们十三岁那年,陆昊天搬走了,搬到花园小区的两居室,画未去过几次。去年,他们又从两居室搬进了大别墅。画未还没有去过。
陆昊天的家在一环路之外的独栋别墅区,那一栋一栋的别墅看起来很相似,幸好画未方向感好,她终于找到陆昊天说的那个门牌号。
陆昊天家的保姆出来开门,带着她走到门廊下。陆昊天的母亲出来了。她打扮高贵,气质雍容。她个子很高,简直就像用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画未:“呀,画未长这么大了,你来看昊天呀?”
画未笑着喊阿姨好。
陆母又招呼保姆:“民嫂,给昊天的同学拿拖鞋来。”
画未注意到客厅。地板镶嵌着高雅的花纹,楼梯上铺着波斯纹的地毯。家具、电器和植物花朵,以及墙上的画,天花板上的灯,全都闪耀着光芒。
这光芒,将画未朴素的衣服和鞋子映衬得更加灰暗。
画未略略局促。
陆母又招呼她:“进来呀,昊天只是小手术,但来了好几拨同学了,多数都是女生呢!”
画未换好鞋,小心地进去。保姆接了花和水果。陆昊天的母亲又说:“还买什么花啊水果的,我们家的花天天都在换,水果吃不完都烂掉了!”
画未有点尴尬,笑笑。
陆昊天脸色不太好,但精神振奋,他侧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纸箱,说:“看,这些都是我住院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和亲戚们送的,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喜欢就拿去。”
画未稍微看了看,有公仔,有巧克力,有书,有CD机,有手表,有手机,甚至还有打火机。画未拿了一盒巧克力,将纸箱推到床底下,说:“除了这个,没什么想要的。”
画未拆开巧克力,和陆昊天分吃。
陆昊天说:“这是瑞士进口的巧克力,我专门等着你一起吃呢!”
巧克力很香,微甜,让人愉快。她也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就像吃巧克力。
画未又问:“你生病住院怎么都不告诉我?”
“因为我天天在祈祷啊,祈祷你能主动想起我。你看,我的祈祷灵验了吧?”
“哦哦哦,那你快祈祷自己赶紧好起来!一定也会很快灵验!”
他们吃了巧克力,又找了点别的零食来吃,一边吃一边瞎扯。
画未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多数都是女生来看他,他笑着默认,她就笑他:“哎哟,看来很畅销嘛!”陆昊天又问画未还是这么瘦,也没有发育,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她气得用枕头砸他。
画未喜欢和他这样瞎扯,没什么顾忌,忽略了性别,像狐朋狗友一样。她也刻意把他们的感情往这方面引。她认为,在异性之间,除了爱情,唯一能天长地久的情谊,就是狐朋狗友。
她希望和他天长地久,同时她也认为,他们不会有爱情。
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画未已坚定了一种认识:她和陆昊天,身在不同世界,他在云端之上,而她在泥土之中。他在她不可企及的高度和远方。她不奢望。
从他们十四岁开始,有很多同学胡乱猜测。
他们都没有回应理会,毕竟在十四五岁的年纪,爱情不是紧迫的事。但女孩总是比男孩略成熟,画未决定对陆昊天小小地吐露一下心声。
那天阳光很好,他们骑车并行,同走一段路。她忽然问他:“陆昊天,你喜欢我吗?”
陆昊天愣住,停下车,脸红红的,欲言又止。
她咯咯笑起来:“我喜欢你,但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喜欢!你呢?”
他才支支吾吾:“我,我也是。”
她仰起头,无比天真又愉快地说:“这真是最好的结果!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她说着骑车飞奔,白色的裙摆飘飘摇摇。
陆昊天不相信这个答案会一成不变,她飘摇的裙摆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拂之不去。
然而画未却知道,这是她对他们的未来,最最美好的期待。
陆母推门进来,笑说:“画未啊,医生说昊天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
画未马上站了起来。
“不急不急,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你吃了再走。”
画未笑着说:“下次来再吃,我外婆到我家来了,等我回去吃饭呢。”
“哦,那就不留你了哈,有空再来玩。”陆母敷衍着。
陆昊天难掩沮丧,挣扎着站起来,说:“画未,你等等,我送你出去。”
陆母两步走过去,说:“民嫂会送的!你躺着,别扯着了伤口!”
画未回头,抿嘴眨眼朝陆昊天挥手。
陆昊天望着她的背影,她穿卡其色娃娃棉衣,瘦瘦小小的身子,紫色的发绳绑着头发,马尾高高飞扬。
除夕夜,冯小娥总算安分地待在家里了。这大概是一年中的唯一一个,她一定百分之百整夜都在家的夜晚。她对姜爸的说法是:“去年的一年的年末,今年一年的年头,我都跟你在一起,你还想怎样?该知足了!”
冯小娥也会做一年才会做一次的,她老家的一种叫叶儿粑的糯米粉肉团子。刚出锅的团子软糯清香,包着豆腐干、冬笋和五花肉混合的馅料。画未很喜欢,这才是她渴望的母亲的味道。
这也是一年来姜爸将电视开得最大声的一个晚上。全家人都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叶儿粑,一边看着春晚,一边爆发出开心的大笑。她家从不买烟花和鞭炮来放,这也是冯小娥和姜爸难得的一致,他们都认为:放烟花和鞭炮纯粹就是烧钱。
所以,画未对烟花和鞭炮没什么感觉。
午夜十二点,画未又吃了一个叶儿粑,准备洗漱睡觉。
家里电话响了,画未去接,她料想是亲戚或同学打来的拜年电话,于是接起来就是一句:“新年快乐!”
“到你房间去,看窗外。”
画未跑到窗边,一簇烟花正对她的窗口,“嘭——”绽放开来,热烈绚烂,奇美无比。然后一簇接一簇,烟花照亮了画未的窗口和她的脸。
烟花也照亮了那个为她燃放烟花的男生的脸,是魏泽川,他骑在单车上,朝着她的窗口大声说:“姜画未!新年快乐!”
烟花放完了,一共十二簇,他挥挥手,蹬起单车,飞速离开。
他在她窗下停留的时间和烟花绽放一样短暂,她连跑下去走近看看他,和他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已消失在烟花的灰烬之中。
他所能给予她的情意,是不是也像这烟花一样,热烈绚烂却转瞬即逝?
她久久地倚在窗口。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听过的歌,那歌里这么唱着: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她还想起那个约定。如果他们不再出现,她终有一天也会忘记,它终将成为懵懂幼稚的往事被尘封在年少的记忆里。
可他出现了,他们又相遇了,那个约定的意义就成了一粒种子。无论多渺小微弱的种子,如果遇到泥土、雨水和阳光,便会发芽,生根,长成繁花绿树。
就算他忘记,她也会记得。
她会替他记得,只要她一个人记得就好。
第三章 青春开出白茶花
寒假明明很短,画未却觉得很长,开学的日子到了,她期盼着能马上见到魏泽川。
画未去学校的前一晚,姜爸问冯小娥要女儿的学费和生活费。他的工资卡在冯小娥手里。冯小娥随口答:“我还没去取呢,这就去!”
冯小娥去了,到半夜都没回来。画未打电话给她,她说:“快了快了,还有几圈,你安心睡哈,莫烦我。”
冯小娥到天亮也没有回来。
画未早早地起来,洗了头,换了衣服,收拾好书包和行李,只等冯小娥回家。
快到中午了,冯小娥还没有回来,她的手机也打不通了。
姜爸焦躁起来。
画未出门去找冯小娥。
冯小娥入资的麻将馆就在离小区不远的一条街上,麻将馆的老板娘姓刘,冯小娥叫她刘姐。画未就顺着叫她刘姨。
店里开着几桌麻将。冯小娥不在。
刘姨说:“找啥子嘛,她还丢得了啊?回去吧。”
一个正在打牌的女人说:“她能去哪里哟?不在家,不在麻将馆,那肯定在‘万顺’米店!哈哈!八万。”
旁边的人也嗤笑起来。
女人背对着画未,画未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表情。她也不想看见。
“万顺”米店是一家卖大米面粉,同时经营麻将场子的小店。店老板的名字就叫万顺,他是一个面容和气、身体微胖的中年男人。画未早就听到过诸如“冯小娥这个女人和万顺那个男人……”之类的背后议论。不论她是否相信自己的母亲,但这个叫万顺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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