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记》第5章


苏念瞪了阮莲一眼,回身打起帘子就进屋了。阮莲忙上来陪笑道:“于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他人其实不坏,就是孤高了些,又见不得别人比过他去。”
于冰从来不在意这些,收了钱,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便仍照来时去了。
公子少爷俱相似,惟有俗世将人分。飘入香园佳公子,坠入秽土酸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这个故事应该不会很长,我觉得有可能10章内可以完结。
不同处请见谅~
☆、第 6 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
且说于冰离了芦苇庙,并未回溶月院,而是抬步去了怀吴街买些纸笔并日常所用之物,少时俱已妥当,又思来这桑阳也有月余,正当花红柳绿,莺歌燕舞的热闹时节,恰逢今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这怀吴街尽头便是城门,外头就是平泽,彼时应是烟波画船,游人如织的盛景,不禁迈开了脚步往那边去。
于冰行了有半条街,闻得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便往一旁让了,半晌也不见马儿赶上,仍在背后哒哒作响。于冰回头去瞧,只见一匹棕色骏马,上坐了一个锦衣公子,正低着头看他,不是秦绯是谁?只见秦绯飞身下马,抓了缰绳,跟上于冰,半晌道:“我刚买了这马,想去城外跑跑,怪闷的。你也要出城吗?”
于冰听这话,脚步一顿,道:“我不出去。” 
秦绯先见他分明是要出去的,如今自己说要去,他便不去了,心中郁结,似是胸中堵了千斤重的石头,又是羞愧又有不甘,到底丢不开,便装作讳莫如深地道:“别的还好说,只一件,我很不放心你。”
于冰果然问:“我有什么叫你不放心的?”
秦绯笑道:“那日你金榜题名,春风得意正要看遍长安花,偏你不会骑马,一日看不过来怎么办呀?”
于冰略一停,笑道:“那我就多看几日。”
秦绯道:“看花一日为看花,看花二日便已不觉在看花,而是在赶路了。”
于冰因问道:“依秦公子所言,我当如何?”
秦绯笑道:“这个容易,我教会你骑马。只有两件事,其一,从今以后可别为了那些话生我的气了。其二,我表字历阳,你唤我历阳便是。”
于冰见他说得自己竟无法反驳,又说得这样软,本无意与他计较,便淡淡说道:“这两件事我都答应你,只是我不学骑马。”
秦绯忙道:“为何不学,你是觉得我不配做你老师?”
于冰听这话,头疼不已,心道刚好了怕又开始了,又听秦绯道:“我自幼苦练骑术,每年往那林子里不知猎了多少兔子麋鹿的,要是有朝一日我能上得沙场,横刀立马挣得军功,便是死也值了。你若和我学,别说是一日看尽长安花了,便是要看草啊树的都尽有的。”
于冰暗暗好笑,若还要推拒怕是没完,便淡淡道:“你虽说是个读书的,每日价舞刀弄剑的,即存了这样的宏愿,怎的不干脆入了行伍?”
秦绯叹道:“何尝是我不愿,只是我家几世读书,家父寄予厚望,家母也不忍把我丢到那苦寒边疆去,又只得我这么一个儿子,又能怎么样呢,人到底是不能俱得的。”
于冰不料他竟有此种种,一时对他另眼相看起来,便缓和了脸色道:“若如此,你即好为人师,我拜你为师便是。” 
秦绯喜得忙问道:“果真你肯学?”
于冰只立在原处淡淡的看着他,秦绯忙笑着扶他上马,一边指出上马的诀窍,待于冰坐在马背上,他便牵了马伴在一旁,二人往那城外去了。
且说裴幽上午见秦绯黯然回房后,又闷闷的出来要往外面去,裴幽捧了书问他何去,他只说去买匹马郊外跑跑,便匆匆去了。裴幽望着于冰的房门,主人仍是未归,也无心看书,叫了笙儿备车往林府去了。
裴幽入得林府,门人早拉了他进去坐着,献茶毕,林忠便飞进来,道:“飞哥哥,真是你来了?”
裴幽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和小孩儿似的,你父亲见了可又要捶你。”
林忠立马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悄声道:“小点声儿,父亲正睡中觉呢,上午还说了我半日。”说着就紧挨着裴幽坐了。
裴幽道:“姨父身上可好?前几日来见他倒是气色不错。”
林忠闷闷道:“如今更好呢,前儿抽我越发有劲了。”一边又吐了吐舌头。
裴幽笑道:“你若不淘气,姨父未必就三日两头地打你。”
林忠道:“还不是为了朱公子那事吗,也是该我的。”便一一把原委告诉了裴幽。
原来这朱公子,名叫朱仁,字心玉,是桑阳朱府长房长孙,朱家累世五代世袭为官,富可敌国,桑阳城中,各行各业无处不有他家的产业,官场江湖俱有他家的熟人,更兼神京皇城之中,朱贵妃正是朱仁之胞妹,一时富贵之盛,无人可及。且说朱公子,更与旁人不同,到他父亲袭官已到了头,他竟自己考中了进士,一时传做佳话,没做二年官仍回到桑阳,一心搜集字画古董玩物,更兼才子佳人,只要是好的他无一不囊入家中,堆放宝物的大厦就盖了十几间,又为那起美人才子都建了房舍,气得他父亲登时背过气去,不下二日便死了,如今朱府上下无人可管,更由着他把房顶都翻了过去。
前几日桑阳城中来了一戏班子,里头有一个叫倚云的,身段极风流,样貌亦不俗,独那婉转戏腔直听得人魂消骨散,朱仁在台下听完只说了一句:“论戏倒也绝了。”一时便打发人请上朱府,倚云到了那朱府,朱仁亦好生款待他,末了让他长久的留在朱府专为他一人唱戏,不料这倚云是个有气性儿的,甩手便走,朱仁竟也不留他。一日林忠同几个朋友一处吃饭,几个人灌了几口黄汤,竟想出一计来,找了几个家奴要去绑了那倚云送到朱府,去孝敬讨好朱仁,不料戏班子的人报了官,事情闹大了,林忠被父亲一顿好打,顿时酒也醒了,悔得直哭。
裴幽听完摇头道:“你们竟干出这等事来,打死你都是该的。”
林忠道:“我也是一时喝了酒,跟着他们胡闹,以后再不敢的了。”
裴幽又问道:“你们竟然无事,后来那倚云怎么样了呢?”
林忠答:“还能怎样,这会儿正住在朱府的听雨轩呢。那主事的大人还是朱家提携上来的,一听原委,反捆了倚云关了两日,朱公子来要人就让他带走了。我们也无事了。”
裴幽听完,一时无话,顿感人生处境之不可捉摸至如此,虽是他人之事,听来却也百般滋味。随后不过和林忠又说些家常话,便起身要走,林忠万分不舍也只得任他去了。
天也空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不通出请谅解~
☆、第 7 章
东风如催,催一树芳菲,灼灼结新蕊。
波上烟翠,笼一池春水,溶溶凝碧辉。
且说裴幽辞过林忠,林府备了车马送他,正坐在车内瞧着某处,忽见一骑从后方奔到窗前,马上坐了两个人,一人握着缰绳含笑赶马,一人被圈在他身前,神色淡淡,风吹着他们的发丝,纠缠翻飞,正是秦绯和于冰,他们二人一骑身影一闪便赶在前方去了,裴幽看着这光景仿似打了一个焦雷,又似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怔住了。
半晌只听裴幽叫停车,又说要去马市买马,赶车的只得带他去了。
一时秦绯和裴幽已到了梧桐巷,秦绯不觉勒了缰绳,让马缓步而行,于冰正坐在他身前看着前方,秦绯见他发髻有些松散,发丝乌亮柔细,夕阳透过他雪白的耳背,似两片氤氲绯云,颀长的后颈没入雪白的领口,隐约可见形状优美的蝴蝶骨,往下便是笔直纤细的腰肢,再往下那两瓣紧实挺翘的……一时秦绯感觉浑身的血都冲上了脸来,他直觉头晕眼花,差点握不住缰绳,往前晃了晃身体,忽又闻到于冰身上传来的冷香,似梅花又似幽兰,一时僵直了身子,情不自禁缓缓问道:“无尘你为何爱着白衣?”
于冰望着前方悠悠道:“无论是何颜色,免不了要被我洗得发白的,我用白色岂不便宜?也好免它褪色之苦,须知染色不易,不易之物耗费便不俗,不俗之物待非凡之人,岂不更相宜?”
初春斜阳,彤霞余晖,花木自玄冬中次第复苏,东风拂面微凉,新燕还巢鸣脆。秦绯越过于冰轻轻抚了一下马头,棕马亦蹭了蹭他掌心,只听他笑道:“有理,有理,只是我穿了这些华服越发惶恐了。无尘尚且着白衣,世上便无人能着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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