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第35章


女子最好的华年,有几个四年。
断头台难上,是以需要刽子手。手起刀落,他来做。
都说太监心狠手辣,如何不是?这一生,断根的痛都受过了,还有什么是承受不来的。
再蹉跎下去,她若是一生生生同荣华锦绣擦肩而过,他怕她恨他。
所以他要她选,他逼她选,尽管他知道,她多半不会同他走。
他料得没错,他了解她。
来宣恩的太监已在路上,她放开他的手,指尖缓缓拭去眼角残存的泪滴,她站起来,一步步往前走,然后停下,背对着他道,“我不能走,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这一生我负了你,若有来世……”
他站在那里,阖眼笑起来,窗上映出男子硬挺的轮廓,乔翎一辈子都不知晓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可她永生忘不掉他的这句话——“若有来世,臣愿同娘娘白头皓首,四世同堂。”
平生第一次,她觉得心口竟是会痛的,心脏瑟缩一瞬,然后痛楚和寒冷蔓延过全身。
她用了全部的力气咬住嘴唇,死死不发出声音,今夜她不能再哭了。
今夜,储秀宫乔美人走了出去,一路扶摇直上,升至嫔、贤妃,最后成了太后。
只这些,立在摇曳泣血红烛之下的粱臣熙,再无从知。
侍寝这夜,床笫之间,乔翎终是泪痕满面,却惹得皇帝更是怜惜娇宠,翌日便封了婕妤。
那一瞬她闭上眼,想,她同粱臣熙,究竟是完了。
此后她鲜少再见过他,除却宫宴上,那惊鸿一瞥,转瞬即逝的几眼。
朔元八年,右相钟离郁文弹劾吏部尚书乔兴源,列罪一十三条,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乔家被满门抄斩,树倒猢狲散。
彼时乔婕妤盛宠渐衰,在储秀宫中渐渐忆起久不曾察的宫夜漫长,她抱膝蜷缩在床前,觉着寒冷。
窗外有鸟鸣不息,她想了想,不可置信地缓缓走过去,似是怕惊了什么一般,支起窗子,却见一本话本子正端端正正放在那里。
她颤抖着手缓缓拾起那本子,纸张之间似还有他的余温。
她抿着唇,终究红了眼眶,四下却始终再无人肯相见。
乔翎翻开书页,一张纸条夹在书中,落笔苍劲。
他说——别怕,有我在。
眼泪啪嗒落在了书上,氤氲了话本子里才子佳人种种的过往。
大抵总有人的命里终归是有佛祖庇佑,不过几日,储秀宫乔婕妤传出有喜的消息。
她的这个孩子让她平安从灭门的灾祸里逢凶化吉,甚至给了她将来一切的荣华。
朔元九年,重阳佳节前,乔翎诞下五皇子,连烁。
宫里贺喜的人踏破了门槛,人人都恭维皇上怕是马上要晋升乔婕妤的位分,虽然母家获罪,然则母凭子贵,向来是紫禁城里活命的不二法门。
可晋升的消息没等来,却不知从哪个贺喜的嘴脸背后,等来了一纸告发状——储秀宫婕妤乔翎,与东厂掌印提督粱臣熙,疑有私情。
何为证据?
储秀宫中满箱民间话本可证二人来往过甚。
何证私情?
乔婕妤收藏在书房中的字条,为梁大人所书,言语亲密,实当起疑。
东窗事发的第二日,乔婕妤被圣令禁足幽闭储秀宫,而粱臣熙,则外派了秘密任务,奉命出宫去了。
朔元九年九月初九,应是个极好的日子。
粱臣熙死在宫外,甚至放弃了用一身绝世武功搏命的机会,他从容赴死,死在他钦定的下一任东厂提督,云淮的剑下。
没有人知道那夜他是如何死去的,乔翎此生更是无从知晓。
他可阖眼。
可有人葬。
可曾念我。
朔元九年九月初九,应是个极好的日子。
粱臣熙的死讯传进宫里,是夜下起暴雨,乔翎发了疯一般,挣脱了宫人的阻拦,一身素缟,披散长发,在储秀宫院中长跪不起。
她跪的是她死去的心上人,奈何桥往生海前无人祭拜惦念的魂。
任骤雨狠狠打在身上,刚生产过不久的虚弱女子却似失了所有的痛觉。
痛在心上,我身何痛?
乔翎的生育能力毁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里,毁在粱臣熙死去的夜里。
翌日皇帝接见,问她为何长跪,乔婕妤道,“臣妾为臣妾对皇上的忠心而跪,为昭昭此心的清白而跪。”
粱臣熙死后的第二天,乔婕妤晋封乔嫔,曾经四年的所有话本都在深宫中被秘密地付之一炬。
同月,乔嫔身染寒疾,将五皇子送给乳娘抚养,数月不见一面。
回忆若似月光,朝夕皆变,可为何独独她的十八年,每一个九月初九,都是如此这般。
乔翎是个狠绝的人,粱臣熙死了,她恨着皇上,连带着疏离连烁。
可她这一生,所有的运道,无不是这两任帝皇所恩赐的。
月凉如水,月华如练,太后跪在殿中,缓缓矮下身子,手指轻轻停在地砖上的月色前。
“你若尚在,两鬓也该是生了华发罢,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缓缓笑起来,陷入幻想之中,“我想看话本子想得紧,许久不曾碰过了。你还在的话,定是什么都搜罗得到的。我想要荣华,你许我荣华,我想要权势,你也许了我。”
月色下她一张容颜沧桑而惨白,眼角眉梢都是倦意,“可我想要你,又该如何呢?人心不知足啊,我都做了太后,一口一个哀家,却当真哀得情真意切。”
她笑了笑,轻声道,“你听见了吗,臣熙,我并不快乐。活着每一日都是我对你的偿还,是苦苦煎熬罢了。”
“我后悔了,可已经无人能诉了。”
乔翎十八年不曾再做过美梦。
她梦见过许多时候的他们,重逢的,分别的,抑或是初遇的。每一场梦醒,都无异于将她一颗心再凌迟一回。
年少时候她以为情之一字还算挨得过,毕竟任人看清踩低的痛苦她也算受足了,可她刚寻到真心爱重她疼惜她的人不久,便永失所爱了。
那人风光霁月,护了她后半生的喜乐安康,却也带走了她这一生有关于爱情的所有梦想。
她缓缓收拢掌心,贴在冰凉的膝盖上,仅有的那一点余温从手心传出,已烫得她想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用完了的存稿菌!!!明天起又要努力更更更了!!
有读者说不能理解我的脑回路,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类人吧。
我喜欢一个人轻易不会移情别恋的,也很难死心,原则性问题另说。但是古代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所以喜欢上祁桑算是个原则问题,但也不那么绝对。这个时期钟离尔属于骄傲受不了,但是却又没法利利落落斩断情丝的地步。毕竟说难听点这是人家第一个丈夫,初恋,又做了皇后,实际一点这文很实际,你让她往哪儿去?
想跟厂臣好,但是大哥们,这时候厂臣在皇后心里就是个太监,还是太后的人,钟离尔她爹,把太后一家搞死了,大家想想她敢放心喜欢江淇吗?
退一万步,就算不考虑什么政治对立因素,放到现代,怎么就那么轻易婚内出轨呢?尤其还是女人,还是深爱丈夫的女人,又不是天性浪荡随便,江淇的身份在她心里,再好也就充其量算个gay蜜……???毕竟是东厂的人。Emmmmm,话糙理不糙,是这么回事。
还有,大家也要想想,这文30…40万字,后面才是两个人相爱要想如何逃出去,不然怎么样就拉着手就出宫吗……那下场不就是粱臣熙和乔翎吗?咱们也不能眼睁睁让厂臣去死,江淇也不会允许钟离尔去死,钟离尔这么护老公的人,更不可能允许江淇有危险。
一切还要找机会,要想办法,甚至,要付出代价。
爱情是很难的事情,婚姻更是,出了问题,有的人想着换一个,有的人想着以前的好,会想修补。
钟离尔是后者,所以她这时候还在想着修补和连烁的关系,至少她和他的感情修补不了了,有瑕疵了,她需要说服自己找好状态,面对他们的婚姻和家庭,以及皇后的位置。
写到这儿,已经有很多地方映射他们的故事了,乔翎粱臣熙算一个,还有婉婕妤私通,钟离尔说的那番话,也有一些她的想法在里面。
聪明的大家应该看得出来的哦?~
文如其人吧只能说,我这个人就不是喜欢把话说的很明的人,心思也多一些,我总觉得感觉最重要,而感觉对了的人,是不需要过多言语,彼此就灵魂契合的。
就像江淇和钟离尔,他们最后会相爱,也是因为彼此的人格魅力,和给彼此的感觉,以及对彼此的了解和心灵相通。跟容颜、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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