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旧事》第22章


苍摹?br /> “那天和你说有首新想的曲子,可最近一直忙,没有找到时间弹给你听。”伏伶道,“今天总算是能够稍微闲一会儿了。”
清冽的琴声从他指下缓缓流出。
伏伶弹过许多各种各样的曲子,陈忆安也听过许多,但这首却和以前的都不一样。它不急不缓,娓娓道来,空旷而悠远。那是大漠无风的夜晚,天上的银河缓缓淌过幽蓝色的天幕,长生主剥落的画像刻在夯土墙上,一双悲悯众生的眼睛望着他们,碧蓝色的湖泊如一面镜子,驼马在湖畔饮水。没有烽火,没有刀兵,只是和平而温柔的述说,让人听着几乎要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中睡过去。
伏伶专注地看着琴弦。过了许久,陈忆安终于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他。伏伶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但那只是一瞬,那两双眼睛又回复了陌生。
“已经结束了。”陈忆安终于开口道。
伏伶停下来,将手按在琴弦上。
“我很早就说过,你是我的,怎样都跑不掉。”
“你把我拘在这里,我也不是你的。”陈忆安慢慢道,“就算到我死的那一天。”
伏伶笑了笑。“来人,把那个东西拿来。”他吩咐道。
“又要喂我喝什么毒?”陈忆安道。
“不是毒。”伏伶端过那个小巧的酒杯,言笑晏晏,“我们一人一半。”
他知道陈忆安不能拒绝他。那坛酒,原本就是他自愿喝的,后来他知道了真相,依然每日一盅,不曾断过。伏伶在他口中尝到了酒香,他亲手酿的酒的香气,而后他将新的香味渡过去,辛辣且带着一丝甜腻的味道在两人口中弥漫开去。
这叫做饮鸩止渴。
两个仆从不知何时已经退开了,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伏伶扬手打灭了灯,蜡烛在软垫上烫出一个小洞。干涸的酒杯跌在地上,一丝酒液在地上蜿蜒,四周散开浓烈的香气,那是来自九夷的一种剧烈的助情药物,叫做“媚骨”。
“你除了那颗心,什么都是我的,等你的心死了,自然也是我的了。”
陈忆安压着他躺在软垫上,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药物的作用下,内心的狼性在黑暗中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他的喘息愈来愈急促和粗重,难以言说的渴望一分分将他蚕食,而猎物就躺在他的身下,毫不反抗。
他挣扎了许久,一股烈焰灼烤着他,汗水在他额头上凝成一片,滴落下来。随后有一只手替他擦去了汗水,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蛊惑。
“放弃吧。”
于是他放弃了,理智最终断弦,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具温软的肉体在怀中任由摆弄,时不时发出的美妙声音让他几欲疯狂。他汗流浃背,颤抖着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无上的愉悦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堕落感将他包围,几乎就要在这种美妙中死去。他半张着唇,下意识地呼喊着一个记忆中的名字。
“伏伶……呵……伏伶……”
“我在……”
那个声音尾音骤然拔高,微颤的余韵回荡在昏暗的帐中。一双手臂死死地抱着他,五指收得极紧,抓得他脊背微微地发疼。他埋头一口咬住一段雪白的脖颈,像狼那样留下印记,全不顾身下人发出的微弱痛呼。
在尝到血腥味的时候,他停住了。可腰上的那双腿反而缠得更紧,像是催促他继续。一切都失去了控制,黑暗中他们彼此纠缠直到筋疲力竭,空气里弥漫开浓烈的麝香味道,衣衫凌乱地堆在一边,翻滚的躯体布满汗水,像是在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直到后半夜,帐中终于安静下来。
陈忆安已沉沉睡去,他的身体本就虚弱,癫狂半夜,已经耗尽了他仅剩的精力。伏伶看了一阵他自黑暗中露出的轮廓,而后点亮烛火,披衣而起。药效的后遗令他浑身酸软,他晃了晃脑袋,紧闭双目,不停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大人。”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什么事?”
“国主请您过去议事。”
怀英的命令他是不能违抗的,伏伶强撑着站起身,系住外衣的领口,掩住了脖子上的齿痕。他掀开帐帘,对那个仆从道:“国主怎么还未歇息?”
“有军机要事,需要和大人您商讨决定。”
伏伶微微一惊,恐怕怀英已经等了他一阵了,他的事情,怀英也早就知道,不知他是否会为此而发怒。想到这里他再不敢怠慢,忙道:“快带我过去。”
王帐位于大营正中,重重守卫如标杆一般直立,他们仿佛不需要歇息,冷峻的面容像是一尊尊雕塑。伏伶敛去面上的一丝紧张和惶恐,躬身而入,匍匐在地行礼。
“起来吧。”高高在上的九夷之主背对着他而立,望着悬挂在墙上的一面巨大的地图。那张地图标注详尽,是数代九夷间谍的心血之作,边境数城的位置、大小以及人口一目了然,就连荒漠上的地形也事无巨细尽数标注。恐怕就算平夷军那次突袭没有伏伶的通风报信,怀英也未必会中计。
“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出乎意料地,怀英并没有发怒,也并未提及他的任何私事。
伏伶心中一惊,怀英莫非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
“我已让一部分黑骑撤回王都,他们会将唐朔风也带回去。这件事情,南泽的人不知道。”怀英道,“原本是计划在阵前杀了他的,但是他太有用,知道得也太多,留着会有更大的价值,虽然暂时还撬不开他的嘴,不过王都的大狱里有的是高手。这件事情,让他们去操心。”
“黑骑在南泽边境遭遇到了我意料之外的抵抗,我们的人千里迢迢而来,吃光了粮草,却没有获得足够的回报。千丝城,本来该在第一战破,却硬生生拖了一个月。南泽人擅长守城,打起仗来事倍功半。这样拖下去,纵使拿下所有城池,也会得不偿失。”
“你对南泽其他将领的了解有多少?”怀英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伏伶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南泽边境守军中有威望的也不过剩下两人,张迁和萧明。张迁原本是唐朔风的副将,此人在兵法造诣上中规中矩,但对千丝城及邺丘周边的地形十分了解,也擅长测算风向,人称风算子。萧明本是邺丘的守将,此人我不甚了解,不过听说他爱惜羽毛,极看重自己的名声和前途,手底下也不怎么干净,是个可以贿赂的人。”
“很好。”怀英道,“我需要一个使者,替我送两封信。第一封,给唐朔风的部下张迁,第二封给邺丘的守将萧明。这两封信要分开送,不能让任何一方知道对方收到过信。”
伏伶没有问是什么信,怀英不说的事情,他从来不喜人随便发问。他只恭声应是。
“没有其他的事了,下去吧。”怀英吩咐了一句,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狼养久了,是会反噬人的,这一点,你要时时记在心上。”
“是。”
伏伶退出了营帐,冰冷的夜风吹来,他忽然微微地打了个颤。
怀英永远是一副沉稳静默的模样,他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位王者,因为他从不表露自己的心思。但在他面前伏伶总会感到一种无穷的压迫力,这种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来,像是一座山矗立在眼前,他被迫笼罩在他的阴影中,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白雾在眼前凝成一片。
朔方城已经破了,它已又成了千丝城,南泽人被屠杀一空,唐弋的儿子唐朔风被俘虏到了九夷,再无逃脱的可能,父母和族人的仇都已报了。陈忆安现在正在他的帐中,被他用药养着,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也不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而是黑骑的军师,怀英麾下的谋士,九夷的第一间谍,他的名字会留在青史。
他看似什么都得到了,内心却莫名地怅然若失。
他忽然想起和陈忆安在胡杨坡的那番对话。当时陈忆安已是南泽的将领,无数人的生死系在他的身上,他无法从中抽身,伏伶却不了解。现在他突然完全体会到了那时陈忆安的心境。那是一种陷进泥潭里的感觉,仿佛有千丝万缕的彩绦缠着他的手脚,无数的恩怨和性命交织在一起将他死死拽住,要说离开就离开,谈何容易。
“大人。”
已是冬日,夜里滴水成冰,下属看着他只是在风中凝立不动,不免略带担忧地唤了一声。
“回去吧。收拾一下行装,明天辰时出发,去邺丘。”
“遵命。”
第18章 运筹
天气愈来愈冷了。
马蹄过稀疏的草丛,发出吱嘎吱嘎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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