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03章


秀才哪能随便抓呢;两个皂隶迟疑不敢上前。
谢满堂却被曾渔的话激怒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谁不认得他谢满堂;他若被曾渔这两句话就给吓住;那岂不是颜面扫地;他又不是乡下人没见过秀才;秀才算得什么;多少秀才做塾师一辈子贫困老死;哪有他这个典吏威风实在;更何况曾渔这个秀才十有**是假;退一万步讲;就算曾渔这个秀才是真;又怎比得他在县衙的人缘人脉;怎么斗也不怕这小子——
“揪住他;有什么于系我担当着;快去。”
谢满堂说着;眼睛一瞪;两个皂隶无奈上前;曾渔道:“不必抓我;我随你们去见斯县尊便是。”
这时;四喜的声音传来:“少爷;少爷;县尊请你进去相见——杨先生;快些过去;那些人要打我家少爷。”
围观人群听说县尊有请;赶紧让开一条道;一个五十来岁的幕僚装束的男子与小奚僮四喜走了过来;四喜跑到曾渔面前;急问:“少爷;你没事吧?”
曾渔丢下手中木棒;轻按左小臂;下廉穴附近有些肿痛;说道:“挨了一棍;还好。”
那老年幕僚走过来向曾渔拱手道:“这位是曾公子吗;县尊有请;吕翰林正在里面——方才出了何事;谢典吏;你见谁人殴打曾公子?”
谢满堂见这老幕僚现身;心里暗叫不妙;这老幕僚姓杨;是知县斯正的得力幕友;既然杨师爷出来请曾渔去见县尊;看来曾渔的生员不假;这时陪笑道:“杨先生;有点误会;有点误会;在下与这位曾公子乃是姻亲;舍妹就是曾公子的嫂嫂。”
谢子丹目瞪口呆;不敢吭声了。
四喜嚷道:“都知道是姻亲;还叫人打我家少爷;看这些人都拿着棍棒扁担。”
杨幕僚见曾渔揉着小臂;忙问:“曾公子伤得重否;要不要请医生诊治?
曾渔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与谢满堂、谢子丹计较;大哥曾筌还要和谢氏过日子呢;对杨幕僚道:“多谢杨先生关心;一些小伤;不碍事。”眼睛盯着谢满堂。
谢满堂额头冒汗;曾渔这个生员非同寻常啊;难道曾渔和斯知县攀上了交情;那可糟糕
杨幕僚见曾渔看着谢满堂;他便沉声问谢满堂道:“谢典吏;你带着皂隶想于什么?”语气很不满。
曾渔指着方才那个打了他一棍的谢氏男仆;道:“这个人方才以木棒击我左臂——”;说着撩起大袖;露出左小臂;红肿宛然;放下袖子向杨幕僚作揖道:“请杨先生为我作主。”
杨幕僚心思敏锐精细;明白曾渔的意思;曾渔这是要杀鸡儆猴;便喝命那两个皂隶将那个谢氏仆人抓起来交由刑科房处置;殴打秀才;罪加一等——
那谢氏仆人吓坏了;叫道:“小人哪敢打秀才;是我家六少爷命小人动手的;小人冤枉;小人冤枉——”
杨幕僚目视曾渔;看曾渔什么表示;要不要把事情闹大?
曾渔道:“多谢杨先生为我主持公道;我们这就去见县尊大人吧。”
杨幕僚忙道:“好;曾公子请。”转头严厉地看着谢满堂;训丨斥道:“曾公子是看在姻亲份上不与你们计较;不然今日你定受县尊重责;还不快把那刁奴抓去杖二十。”又道:“你这弟弟;也要好生管教。”
谢满堂唯唯喏喏;臊得满面通红。
第一百零四章 天壤之别() 
永丰知县斯正看到门子呈上来的名刺;落款是治下门生曾渔;便笑着对坐在一边的吕怀道:“石翁;曾渔到了;方才还说起他呢。”
吕翰林接过名贴一看;点头道:“既称治生;那就是进学了;想必黄提学安排他在府学学习;怪道本县儒学未得到照会。”
斯知县请杨师爷代他去迎曾渔进来;一面对吕翰林道:“府衙户科房关于曾渔免丁役的照会早早就到了;除了曾渔自己免徭役之外;还可减免曾家两丁的差役;不知曾渔要给谁免役?”
明代徭役负担重;每个壮丁每年总要承担二十天以上的差役;比如修路筑堤等等;这还不包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嘉靖以来往往折银代役;这笔钱经过层层加码;摊到每个人丁上就不是小数目;这是田赋之外的负担;若是家里有个秀才;就能免除三丁的差役;所以说只要进了学;衣食是不愁了;至于贫富;那就要看各人的治生手段——
吕翰林道:“曾渔只有兄弟二人;其兄就是本县养济院的医生。”
等了一刻时;杨师爷领着曾渔进来了;曾渔以拜师礼拜见斯知县;口称“老师”;这是规矩;又向吕翰林行礼;斯知县见曾渔年少;问知才二十岁;赞叹道:“少年俊彦;前途无量;石翁伯乐也;一封荐书;让曾生少了三年寒窗之苦。”
吕怀笑道:“老朽岂敢居功;这是他自己补考来的;也真是难为他。”因问起曾渔在府学的经历;得知蒋元瑞被林知府杖责之事;摇头鄙夷道:“这等斯文败类;丑态尽露啊。”
斯知县道:“那个案子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已命户房典吏重新追计蒋元瑞应该负担的徭役;以前减免的一律追缴。”又问曾渔要免除哪两丁的差役;曾渔报了大哥曾筌的名字。
叙谈半晌;已经是申时末;斯知县留吕翰林和曾渔在廨舍用饭;又让人去县学把孙教谕请来一起聚宴;席间;斯知县和孙教谕分别向曾渔问一些经史诗赋的学问;曾渔应答如流;斯知县欢喜道:“不愧是石翁赏识之人;不但时文佳;经史诗赋亦通;后生可畏;明后年的秋闱、春闱有望连捷。”
斯知县吩咐下去;赏赐曾生员膏火银六两、细葛一匹、大绒茧绸一匹、上品铅山连四纸五刀——
饭后;品茶闲谈一会;看天色黑了下来;孙教谕先辞归;吕翰林邀曾渔到西山歇夜。
曾渔谢过斯知县;领了赏赐的钱帛纸张;让小奚僮四喜抱着;吕翰林乘轿;曾渔步行;吕府的一个仆人和四喜跟在后面;出了县衙大门;行过申明亭;却见谢满堂和谢子丹兄弟二人提着灯笼候在亭边——
先前谢满堂被杨师爷训丨斥;不敢违命;押了那个打了曾渔一棍的家仆去打板子;不敢徇私;结结实实打了二十大板;一时还不敢放人;要等杨师爷示下;向廨舍执役打听;得知县尊留曾秀才用晚饭了;谢满堂暗暗吃惊;能让县尊留饭这可是举人乡绅才有的待遇
想起曾渔说过要让他谢满堂这个刑科房典吏当不成;谢满堂越想越心慌;把小弟谢子丹痛骂了一顿;谢子丹肿着半边脸委屈道:“我又哪知道他怎么就成了秀才了;是他打我在先——”
谢满堂唉声叹气;叫谢子丹与他一起在衙门前候着;等曾渔出来好言赔礼道歉;那个挨了二十大板的谢氏仆人也让人架着在一边等着;等了一个多时辰;天都黑了;终于看到曾渔出来了;谢满堂赶紧上前作揖陪笑道:“九鲤贤弟;先前多有得罪;我已严责子丹和那个不知礼数的恶仆——”
曾渔摆手道:“罢了;我已不计较。”跟在吕翰林的小轿旁大步走。
曾渔虽然说了不计较;谢满堂却哪里就能放心;从仆人手里接过灯笼跟上来说道:“九鲤贤弟;你在县城别无亲戚;就到寒舍歇夜吧;咱们姻亲;万万不要生分了。”
曾渔笑了笑;心想:“不过一个秀才而已;就值得这般前倨后恭吗;以前你们谢家门坎可是高得很哪。”婉拒道:“多谢了;我到西山吕翰林府上歇夜
谢满堂一愣;停下脚步;吕翰林是本县第一大乡绅;不但永丰县;就是广信府有什么重大公务要推行都要征询吕翰林的意见;谢满堂知道今日县尊请了吕翰林来商议今冬兴修水利之事;这小轿里坐的就是吕翰林了;他认得跟在轿边的那个吕氏仆人;曾渔竟然与吕翰林有这等交情
谢满堂甚感失落;他为典吏多年;历任县尊何曾请他吃过饭;典吏也只比差役皂隶高半等而已;都是供县尊使唤的;吏是吏;官是官;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如吕翰林这样的人物更是他结交不到的;谢满堂体会到自己与曾渔之间巨大的差距;心里不平、失落、忧心、疑虑、惊惧……
曾渔自然不会知道谢满堂还有这么多愁善感;他随吕翰林到了西山吕宅;吕翰林把他那个孙子叫出来拜谢曾渔当日救治之德;然后到书房里煮茶闲谈;吕翰林问起曾渔今后的打算;曾渔说准备在上饶安家;就近寻一个馆教书奉养母亲——
坐馆当塾师或者到士绅人家做西席是曾渔的真实打算;教书育人嘛;很有挑战性;不过给严世蕃儿子做伴读那就不是挑战性的问题;而是风险极大;但放宽来想;即便是严嵩、严世蕃父子获罪;也没有满门抄斩嘛;杀的似乎只是严世蕃一人;所以也不用太担心;当然;分宜能不去更好;在上饶附近找个富家子弟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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