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虚陵》第166章


“赏脸,赏脸。”端宴抚摸着这把古琴的琴身,眸中闪过一丝类似赞赏的神色,随即摸着下巴,嘿嘿笑道:“诸位客官,小女子唱支什么曲;十八摸可好?”
我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啐他道:“你作死。”
长生并不懂其中意味,趴在我腿上,问道:“姐姐,十八摸是什么?”
我按下几乎快要爆出来的青筋,对长生解释道:“这是世上最难听的一支曲子,长生你快将这名字忘了。”端宴这厮,自己不正经也就罢了,竟也不顾着长生这孩子在场。
端宴哈哈大笑,道:“诸位客官,那小女子献丑了,若是唱得好,也该给我几个赏钱?”
雨霖婞不耐烦:“行,你紧着点,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真成姑娘了。”
端宴不再开口,整顿衣冠,拢了拢衣袖,手指搁在琴弦上轻轻勾了几个音,当做起弦。而当他纤长漂亮的手指搭在琴弦的那一刻起,他浑身气质忽然就改变了,那双狭长凤眼中流露出一种格外温柔的神情来,眸子乌黑宛若黑夜,我看得微微怔了一下。
奇怪,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只听琴声切切,他低下头,低低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端宴唱的竟是男子求爱的知名古曲,名为“凤求凰”。不得不说,端宴有着一把好嗓音,琴技却更是精湛绝伦,分明便是抚琴高人。他声音低沉,仿佛心爱的女子,求之不得,由此至为苦痛,思念成狂。我看着看着,总觉得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楚来。
人常说,乐律不同于苍白语言,语言可以骗人,但是乐律不会。人心里作如何想,他抚琴时流露的感情,便是如何。
倘若认真凝听这琴音歌声,断不会觉得端宴是那种轻浮浪子,反而是那种至情至性之人。
我侧过脸去,见原先一直安静的洛神忽地抬起头来,凝眸望着抚琴的端宴,手指则搭在桌面上,时不时地轻轻叩击桌面,唇角抿出一丝玩味的弧线来。
她神色聚敛,并不知她在作何想,但是我知道,她应当并不只在听琴而已。而端宴唱闭,在场众人都沉默半晌,雨霖婞先时听得有几分失神,最后才由衷赞许道:“想不到你琴技竟至如斯,可堪伯牙。”
端宴笑道:“过奖。”
雨霖婞哼了声,又说道:“饺子都快冷了,大家快吃,看剩下的福钱落到谁嘴里。我可说好了,谁拿到福钱,谁就要唱支小曲,不许推诿耍赖。”
在雨霖婞的催促下,我揣着忐忑的心思夹起一只饺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并没有福钱,不由得暗喜,庆幸自己可以不用献丑唱曲。只是目光无意一瞥,却见身边洛神身子一僵,蓦地轻轻掩住了嘴,搁下筷子,纤眉微微蹙了起来。
莫非
她侧过脸来,望着我,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神色,跟着,她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去,又很快转回过来,正襟危坐,面容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瞧得心里发笑,见她若有若无地对我飘过一丝眼色来,竟有几分祈求可怜之意,我也不忍开口揭穿她。想不到雨霖婞眼睛极尖,幸灾乐祸地高声道:“慢着!死鬼,别装了,就是你,你给我拿出来!”
洛神面无表情:“什么?”
雨霖婞瞪她:“什么什么!你的左手,给本姑娘伸出来。”
洛神眼见被揭穿,当下无法,只得将手伸出,翻开一看,果然是一枚崭新的福钱。
花惜颜颔首笑道:“洛姑娘,好福气。”
雨霖婞嘿嘿冷笑:“还想耍赖过去,你这个黑心肝的,就喜欢装。来,赶紧给众位客官来一首,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没听你唱过一支?/li》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晚上窝在小黑屋里码出来的,果然我是m体质,需要强制写(喂!)
ps:感谢醉笑姑娘辛苦为我每的一章都留了那么多字的评,看得非常仔细,我老感动了,眼泪哗哗的,特来鞠躬感谢!(敲锣打鼓)
143醉销魂(上)() 
洛神摇头;犹自挣扎道:“我既得了这福钱,便是新春有福之人,流年吉利;理应听曲一飨耳福,为何反而成了这唱曲之人?”
我听她一本正经为自己推脱,但理由实属苍白;心中越发觉得好笑,许是笑意溢于脸上,无从遮掩;倒是换来她从旁递来的几丝无奈而责备的目光,我只得强忍笑意;眼睛端视前方,并不开口}
那边雨霖婞岂会善罢甘休,桃花眼狠狠地剜了她一下,道:“狡辩!我先前就说过这规矩,你没吭声,便代表你默认了。且姓端的得了福钱,不也乖乖唱了,你偏生就特殊些?不成,你也得给我唱。”
端宴立时连连点头;嬉笑着帮腔道:“我方才不也唱了,洛姑娘你若不唱,便是待我不公平,何况今日乃是除夕,这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同大家伙热闹热闹也是好的,洛姑娘你又何必如此害羞扭捏?”
花惜颜眉眼带笑,顺势也央了她一句,而长生最喜爱凑热闹,自然也拍着手一叠声地要她唱。
“可我当真不大会唱曲。”眼见众人要求,洛神似是拗不过,轻轻咳嗽一声,白皙的脸上略微勾出一丝妍丽的红晕来,“许不许换个?亦或者单单抚琴,并不唱曲?”
“不许。”雨霖婞死不松口。
洛神叹口气,眼眸一滑,复又看向我,眼下这满座之人,只有我还没有开口表态。
那边雨霖婞对我一个劲挤眉弄眼地递着眼色,我自然得顺应众人心意,更何况鲜少见洛神这般苦恼,心中玩心顿起,当下对洛神轻笑道:“我也还没听你唱过歌呢,心中好奇得紧,也想听听来着。”
洛神抬起眸,定定看了我片刻,瞧得我心里竟有几分虚,忽听她凑过来,对我低低耳语道:“你且也跟着他们胡闹,回去我再同你算账。”
我听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面上蓦地作起烧来,却见她早已侧过脸去,面对众人,敛眉想了想,正色道:“我许久不弹琴,现如今记得纯熟的,也就只有那么一首罢了,是我家乡的曲子,你们定是没有听过,曲音寡淡,怕你们没甚兴趣。”
说罢,她唤端宴将那把漆黑古琴递到她手中,随即以膝做琴枕,将琴身至于腿上,纤长白皙的手指搁在琴弦上,轻轻地挑起一根弦,算是起了个音。
轻弦勾兑,屋子里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初回她的这几分起弦甚是凄凉冷寂,仿佛掩着万般难解心事似的,而随着之后的琴音潺潺自她指尖流出,只听她低声吟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如烟飘渺,屋子里火光融融,衬得她白皙通透的肌肤似染了一层蜜色,而那曲子中所勾勒出的洁白月光,恍若伴着她的琴音溢出来一般,笼盖在她身上,我在旁看得竟有几分失神。
不过她唱的这曲词我还是极其熟悉的,词句源自诗经国风中的一篇,名唤“月出”。不过所配的曲子当真从未听闻过,据她说这是她家乡的曲子,那就应当是那烟云海的?
长生偎在我怀里,道:“姐姐,白姐姐她在唱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摸着长生的头发,温言解释道:“这支歌的意思是说,有一个人倾心恋慕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身形掩在月光之下,身姿背影绰约,面容秀逸迷人,引得那人魂牵梦萦,日夜苦思,思虑焦焦,不可成眠。”
长生似懂非地点点头,而过得一阵,洛神才幽幽唱罢,雨霖婞听得甚是满意,指着她笑道:“死鬼,我怎么不知道你竟还会唱这种酸溜溜的情曲儿,你看你这一张积年假正经的冰块脸,再配上这支情歌一听,哎哟真是真是真是”
雨霖婞“真是”了半天,也没“真”出个所以然来,当下作罢,摸着下巴,琢磨半晌,又道:“不过你这曲风倒是很少遇见,初时一听,竟有几分奇怪。”
洛神淡道:“这是我爹爹根据诗经中一篇诗文所作的曲子,我的家乡并不在中原,音律自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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