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焕生》第7章


“那你的佛呢?”
“我向佛,我亦向善。”
“是么?那你看这风,柔穆平和就像你的佛,可它一样会带走枝头绿叶,结束它的命。世间有绝对善吗?”
和尚长久凝视江面浮萍般起落的水纹后说;“你看,此地甚是开阔,风到了此处便不成章法,水面也乱了。”
“你的心也乱了么?”
“心乱只在暂时,坚定乃是永恒。”
“这条江原是你以法力所化,虚假的平静而已。”
“心静浪静,何处不静。”
邪焕生失笑:“永远平静的心不过是一潭死水,无用。”
和尚听罢,指着江面:“湖面虽然激荡,水里的鱼虾仍能够存活;鱼篓里有挣扎的痕迹,如今也已成空;风虽然来过,但你看,风又停了。”
“风平浪静难道就是本像?”
“是。”
“是吗?”
“不是。”
“啰嗦。”
“抱歉。”
“大风大浪,你求什么?”
“求下一刻的平静。”
“有何办法?”
“等待。”
“那人世间的乱呢?”
“风之乱乃天时自然之乱,人世之乱一如鱼篓里的动静。”
“世间为何动乱?”
“因为弱肉强食,因为人欲不满,因为生灵涂炭。”
“身在乱世,你能何为?”
“除恶渡人求得圆满。”
“除多少恶,渡多少人,求何种圆满?”
“除能除之恶,渡能渡之人,便是圆满。”
“那你的佛呢?”
“我所为,佛所为。”
“当朝以儒学治世,时有太平昌隆景象,你的佛又做过什么?”
“如果国家是阶级,是权利的争夺与没落,是土地的合并与撕裂,是有心人操生弄死,佛可止国,众生平等。”
“在你眼中,何为众生平等?”
“你是你,我是我,各入其道,各尽轮回,命运不在对方掌握。”
“你的信徒为何拜佛?”
“为忏罪,为改过,为从善。”
“向佛忏罪,随佛从善,因为命运皆在佛之掌握。依制伏法,归顺朝廷,因为命运皆在国之掌握。这样的众生难道平等?这样的信仰难道平等?究竟是你们的传教出了差错,还是佛之存在本就高于众生?”
“佛乃众生,众生皆可成佛。”
“将佛祖奉为国君,将信仰当作法律,是信徒之错,还是佛之过?”
“阿弥陀佛。”
“无欲望的众生还是众生吗?无欲望的众生真的快乐吗?无征战的人世,真的就太平么?”
“阿弥陀佛。”
“我倒有一句实话。”
“什么是实话?你之所见所闻么?”
“难道虚无缥缈的幻想才是真实么?”
“那你看见了什么?”
“在世这百年以来,我从未见众生解脱、功德圆满,从未见无人的苦海、成空的地狱。我的大师,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你认为呢?”
“因为众生从来都不完满,更无从臻至极境。众生越不完满,越是要依赖完满的佛,这样不完满的众生信仰,注定只是欲望的投射,你的佛注定要被他的信徒玷污。”
“足踏泥潭,安能独善。佛难道不污秽吗?”
良久,两人无言申辩,只在沉默中对恃。
和尚闭上了眼。闭了很久。
邪焕生站着干等,以为对方要从深邃如洞的脑海中挖掘出怎样制胜的荒谬佛理。
他等呀等,等着风停了浪也平了,和尚还是不动。纹丝不动。
他放轻了脚步爬上盘结高凸的树根,来到他跟前,两人挨得很近,近的容不下一截手指头,恶作剧似的他东嗅嗅,西摸摸,和尚可能是入定了,对此毫无反应。
真够没礼貌。
他凑近他耳边,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叫:“喂!”
总算和尚睁开了双眸,目光里是冷极而怒。
邪焕生弯起长长的眼睛也瞅瞅他,然后噌的跳到一边,拍手笑道:“以为你坐化了!”
和尚听他说完,嘴角微微牵起,眼中火焰随之迟缓的灭去——他居然笑了,不是刚才那种冷冰冰的扯嘴皮子,而是包容万物的一笑。
邪焕生干脆也盘腿坐他对面,道:“你说的对。你是你,我是我,各入其道,各取所得。方才那一场争辩,你说的话我是半数也不懂,我说的话你想必觉得无理。不如这样,你我到江边垂钓,谁先吊起鱼,就听谁的话。”
和尚泛了泛眼睛。
“哎,到底答不答应?”
和尚摇摇头,手指凭空一划,大树、江海、微风如陈墨淡化,逐渐不见了。“不用。”他说,“我认输,你走吧。”
“为了一条鱼,你竟然要放弃魔鬼?”
“你不是魔。”
“那也是祸端。”
“人世为何动乱,祸端肇因为何,消灭我可有的罪过,我便不是祸端。你也应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放飞~~~~
☆、7
苍霭白练空圣溟,法舟不渡繁花镜。阴阳幻海浪澹澹,金阳独拢一墙明。
原来悟空是去了九阳朝都,邪焕生凭波沉吟,此地较于天庭,于金蝉子而言确实是一个绝佳的庇佑之所。
九阳朝都如同一艘金色巨舰镇浮于阴阳海中心。自古以来作为神魔之间的第三方,朝都人对于两境战事向来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不干涉,不插手,不偏袒。
这样一个中立国度,却偏偏出了个天庭战神。
九阳朝都乃是大名鼎鼎喻古今老家。
只不过,自代表天庭出讨魔军,由于立场缘故,他便失去了重踏故土的机会。战神战功赫赫,朝都人却从未持此为傲——征战之于朝都,无论缘由,均非光彩事迹。
他们将他淡忘。
根据邪焕生短浅的认知,如今的朝都国君乃是喻古今胞弟,人称朝都千尊的却风波。此人地位甚高,能为非凡,就连玉帝也要惧惮三分。
法珠光芒黯去,停止了指引。
悟空让他进入朝都。
可没有通令牌,纵有再高本事,又怎能混得进去?
犹疑中,一声震天高啸刮过长空,千道夺目金光自海域中心输射铺道而出,随后一只浑身赤羽的大鹏鸟,以火焰燎斓之势,风驰电掣破空而来。
硕大如红云般的双翅一开一合,扑衍出数道飓风袭地。
邪焕生猛退一步,暗自惊诧,却见那赤鹏鸟已降入滩涂,翼下余风卷起千层尘埃,万仞白浪。
避之不及,登时给浇成了泥人。他拍着浑身湿土碎石,道:“哎呀大神鸟,你可真是拉风又嚣张!”
赤鹏鸟瞥他一眼,命令:“上来!”
他原封不动的问:“神鸟怎么称呼?”
“废话,我叫赤鹏鸟哇!”
“哦…。是谁请你来?悟空人在何处?”
“千尊叫我来。”
“哦…。”
“还不上来!”
“可是…。”
赤鹏鸟大眼一翻,滔滔不绝埋怨道:“你嫌我不够豪华是么?我可是和小风波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莫逆之交,有一日你们那战神妄想骑我头上来,照样一巴掌被我呼飞。此次屈尊前来载你,你就感恩吧!”
邪焕生忙笑:“哎呀,在下这满身的感激,你收到了么?”
“油嘴滑舌!”
他又比了比身上:“我是怕弄脏你一身好毛。”
赤鹏鸟拿他没法,右翅一挥,顿时一蓬海水灌顶,透心清凉,邪焕生整个人给浇成一拧毛巾,头发眉毛全耷拉了下来。扪了把脸说:“这会又怕太重了。”
赤鹏鸟漫长的鸟生中除了玄奘就没见过如此磨唧的人,不屑与之交谈,长颈高扬,尖哨了一声,紧接着双翅如峦开绽,邪焕生只觉天空在头上拧了个个儿,刹那人就翻到了鸟背上。
赤鹏鸟叫了声“起!”一人一鹏便循着金光道调头回返朝都去了。
进入朝都皇宫,由侍女领着先去洗漱更衣,然后在两名宫侍指引下,上了六合殿左侧的流水堂。
千尊正在堂上剥柚子吃,还分了半个给悟空。
邪焕生站在门外,一双灵活的眼睛暗探房内。
——果然,贫富不是差距,立场不成问题呀。
两人凭靠的圆案后头,垂着一卷人像工笔画。画中喻古今身穿白袍,胸披金甲,头顶高高簪戴一支白雀翎,足下踏一头白凤凰,湛兮神封指天奉于右手,意取不偏不倚杂而不和。黑玉剑身,栓有一绺白穗。上书:天地唯神喻古今。
画卷上方悬了块匾,幼稚的笔触题道:千古一弟
落款:一日五顿喻古今
拼搭诡异的一画一匾之下,却风波又吞下了一片柚子,而后细嚼慢咽一番,像是在品尝人间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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