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第16章


能‘流通’﹑‘交换’﹑‘增殖’。
全社会的‘美’越多,‘美’的质量越高,精神就越繁荣,社会就越进步。
‘经济规律’被‘审美规律’取代,‘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为‘美’的生产服务……”
“我无法这样更换概念,物质产品有质量﹑形状﹑硬度﹑颜色﹑温度,‘美’只是一种感觉……”
“质量﹑形状﹑硬度﹑颜色﹑温度同样是感觉。”
“物理性质是能被测量的。”
“测量结果也得通过感觉才能被接受和认识,所以也是一种感觉。”
“……我们进入哲学范畴了。”
“那还是打住吧,那个范畴里只有各执己见。
不过我想既然你能感觉到‘美’,就不能说它‘虚’,……”
又一次中断。
伊万的肚子装不完第二盘。
他把剩下的冰激凌全部抹到了脸上。
“你怎么不往头发上抹 ”陈盼一边给他擦一边抱怨。
“幸亏盘里没有了,不然你这么一说他准往头发上抹给你看。”石戈揉一揉伊万的黄毛。
“去吧,自己看电视去,戴上架子上那个黑耳机,别捣乱。”
那天在“人阵”总部是欧阳中华第一次见石戈。
事后他打听了不少石戈的情况,不知为什么就产生了从石戈手里弄“基地”的想法。
可陈盼觉得眼前这个人完全是个务实主义者,满脑子考虑的首先是如何实施,有没有操作性等等。
他不直接反对陈盼的理论,然而张口闭口总是“环节”,似乎他的思想只有在一环扣一环的连续性上才能延伸,一个环节不清楚就决不往下前进。
这种人不是“精神人”也不是“物质人”,陈盼心里把他称为“权力人”。
他的生命力只会用于在权力机器上熟练灵活地运转,但永远脱离不了那呆板的机器框架。
无法设想一个只会解决眼前问题的权力部件有什么想象力。
哪怕派一个代表团正式请求,也难想象他是否会答应支持这样一个离“实际”十万八千里的“乌托邦”,然而她现在必须按照欧阳中华的意思,用完全“偶然的机会”和纯粹出于“自己的兴趣”向他提出建议。
“……你不能让我们凭空在脑子里把所有的环节都弄清楚。
我们需要实践,用实践检验和完善。
你给我们一个试验基地,我们就会给你全部答案。
怎么样 ”
欧阳中华一直挖空心思想弄一个以“美”为生活宗旨的社会试验基地。
那不但要搞一块飞地,还要切断外界权力的一切触角,等于建立一个国中之国,完全为所欲为地自行其是。
在一个由国家控制一切的社会里,这算得上比登天还难的白日做梦。
“……咱们搞一个合作,”陈盼详细地描述了“基地”的设想后,又巧妙地把它和“权力机器”统一起来。
“基地算你属下的一个社会试验区──不仅是名义上的,你肯定会从中得到启发。
既然你的工作是研究和解决危机,你也应当搞些试验。
这个基地算你的试验之一。
也许最终你会发现,只有我们这个试验才能提供彻底解决危机的出路……”
一声叫嚷使他们扭转视线。
斜对面是一对吃惊的恋人。
两份刚要的冰激凌摆在桌角,其中一份不翼而飞,全部被踮着脚的伊万用手抓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石戈和陈盼飞跑过去。
伊万眨着眼,对混乱局面十分得意。
石戈连连道歉。
恋人中那个姑娘比较厉害,白了陈盼一眼。
“当妈的也不管好! ”
石戈一边在各个兜怎么也摸不出钱,一边赶快声明: “我不是他爸。”
陈盼又好气又好笑: “你应当说我不是他妈! ”一边拿出自己的钱。
“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就不用赔了。”小伙子到挺大方。
“我们刚才猜了半天也猜不出。”
“对对对,我太老了。”石戈直点头,还是摸不出钱。
“少废话! ”陈盼把钱扔到桌上,揪一下石戈衣襟。
“快走。”
“他是我哥,她是阿姨! ”伊万接上了茬,伸着粘糊糊的手指头,冰激凌沿着脑瓜转圈向下淌,旁边人全大笑起来。
“我要揍你! ”石戈装出凶狠样子抱起伊万,狼狈地跟在陈盼身后逃到外边,找到一个水龙头,做出要用凉水冲伊万以行惩罚的样子,实际却是小心翼翼地把他洗干净。
然后石戈半天没说话,信步在公园里走。
陈盼领着伊万跟在旁边,不让伊万打扰他。
不知为什么,刚才那场笨拙的表演倒使她多了一分信任,她觉得他不会像司空见惯的“权力人”那样精明地一口回绝,礼貌而又婉转,否则无需思考什么。
不过细节上仍然显出十足的“权力人”的精确和算计,看上去他是在信步,思考结束时却正好走到公园门口。
“你的建议或许值得一试,我听进去了,也记住了。
我的力量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大,眼下什么都无法答应你。
容我琢磨琢磨,我会当件事来考虑的。”
等于什么都没得到。
陈盼心里却有一股暖意。
任务完成到这一步比预想的要好,没白等他这么多天。
公园门外就是天安门广场。
比起一九八九年,聚集的人少多了。
老百姓越来越不感兴趣,光顾的也只是看看热闹。
当年出现过的一切全都重演,绝食的,住帐篷的,“人阵”和“民阵”
的高音喇叭互相比赛,民主女神像也立在原来的位置。
接受以往的教训,不给当局口实,民主派动员了许多学生维持秩序和疏导交通。
长安街上跟往常一样车流不息,充斥着呛人的废气。
街对面停着一辆大卡车。
货箱上立着一面纸糊的大字牌,一字不少地写着“百字宪法”。
每个字都跟足球那么大。
刑拓宇站在字牌前演说。
离得远,加上车流噪音,只能断续听到一点。
他在怒斥逐级递选制只给人民选举“伪保长”的权利,是有史以来对特权进行最大垄断的挂羊头卖狗肉的所谓选举制,最后,邢拓宇接过车下人点燃的一支火把,挥动着向那字牌一字挨一字地击去。
一击一个窟窿。
火焰随之沿着每个窟窿的边缘燃烧扩展。
他按顺序击穿每一个字,符号也不放过。
这字牌肯定是“人阵”制作的,专门为了进行这番焚烧表演,作为对“百字宪法社”一次算总帐的回击。
围聚的人随着每一击叫好,逐渐成为有节奏的集体吼叫。
陈盼侧脸看一眼石戈。
伊万骑在他肩头兴奋地跟着节奏喊好,小胳膊随着邢拓宇每下击打使劲挥动。
字牌的火光似乎横穿街道在石戈脸上隐隐辉映,他的神情像凝结的岩浆。
March 29; 1998
Ⅱ台北“我给你六百万,”那个共军上校回答。
“但是必须在中国,必须在四十五天之内,必须死! ”
整个台湾岛似乎只有一个人对刚刚结束的大选漠不关心。
而对全体台湾人来说,这次大选的意义超过许多最重大的历史事件。
表面上只是执政党的更迭。
民进党以52%的多数选票战胜国民党,取得了“中华民国”的执政权。
这种更迭在任何一个实行多党制和竞选制的社会里司空见惯。
然而对于台湾,其意义不仅在于执政几十年的国民党下台,民进党建党以来第一次执政,更重要的在于这是台湾人民对台湾前途一个转折性的新选择。
一九四九年国民党在大陆被共产党击溃,退守台湾,几十年来奉行与共产党不共戴天的“反共复国”为基本国策。
然而某种意义上,国共好象同室操戈的哥儿俩,虽然你死我活,却有割不断的血缘,都认定自己是“室”的主人,把“家室”统一视为己任。
蒋氏政权时代,“反攻大陆”的政治目标和军事准备成为不自量力的侈谈,台湾的经济起飞却令世人瞩目,远远把大陆甩在后面。
台湾做为独立力量在国际上生存几十年,政治观念﹑文化意识,生活方式都与大陆发生了根本的歧异。
在多数人心目中,自己已无所谓中国人,而仅是台湾人。
台湾与中国彻底脱钩,成为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的“台独”运动便由此发展起来。
国民党政权曾对“台独”运动进行严厉镇压,然而随蒋经国死前实施的“解除戒严”﹑“开放党禁”两大措施,代表台湾本土意识的民进党顺时而生,“台独”势力也蓬勃崛起。
民进党许多成员都是铁杆儿的“台独”分子,曾一度把党的从政宗旨公开放在“台独”上,后来虽然调整了策略,这个目标却一直不变,民进党只有依靠本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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