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第52章


以如此毅然决然地就跳下去?她不是想嫁给我吗?有个孩子明明可以省不少事的。她跳下去的时侯我飞奔下去看她,她满身是血,却依旧笑着。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她说:‘真好,沈子忱,我要死了。’我就那么惹人厌吗?她宁死也不愿待在我身边。”
瞿庭东却旁敲侧击:“福生姑娘性情高傲,绝不是贪慕虚荣肯轻易俯就的的人。大公子是万金之躯,矜贵非常,可与福生姑娘却是以娼家女之身入侍。福生姑娘平素最忌讳旁人说她是娼籍出身,据说之前在那和笙坊也是死也要守住贞洁,绝不肯接客的。可公子是她第一个客人,这对福生姑娘说的确已是万幸,可福生姑娘的脾气执拗,怕是因此就觉得公子成了她那时的烙印,从此就忌惮上了公子。”
烙印?沈子忱惊了一下。他竟没想过,那样的初见,就注定她永远都没有办法真正接受他。她会为了他的权,他的势,独不会为了他的人。
那个孩子她是不是也是当做烙印,是她的耻辱,她一直都没想过要留下她。她对他说:“孽庶已夭,君兴当尽。”何其残忍?她只以为他是为了那个孩子才对她另眼相待的?他之前是说过一些气话,她全都相信;可他说他会永远对她好、好好过一辈子,她竟一个字都不肯信。
沈子忱道:“是我错了,或许我本不该这样留她在身边。那个孩子她不想要我也不该拦着。从一开始就不被祝福的孩子,出生之后也不会快乐的。她既不愿意,又何必逼她。我想清楚了,待她出了月子,我便放她离开。”
瞿庭东闻言却急了:“公子要送福生姑娘走?那怎么可以?”
沈子忱含笑看着瞿庭东:“为什么不可以?”
瞿庭东回眸瞧着沈子忱。沈子忱略有醉态,可眼睛却十分清明。瞿庭东本以为沈子忱至少已醉了八分,如今却有些心虚,谨慎地说:“公子送福生姑娘走,那福生姑娘今后要怎么生活?福生姑娘手无缚鸡之力,不过一弱质女流。之前在江湖上飘荡,过得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公子若不肯要她了,无沈府高门庇护,福生姑娘该如何自处?更何况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福生姑娘既已是公子的人了,必当从一而终,怎会另嫁?”
沈子忱瞧着瞿庭东却笑了:“我是搞不懂你了。叫我看来,你这脾气竟比福生的还难猜些。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何以总是要往别人怀里推?不过家仇而已,当年都不在意,这八/九年过去了怎么反倒惦记成了这样?”
瞿庭东僵在那里。
沈子忱看着瞿庭东的神色,依旧是那般冰冷默然,没有一点温度一点情感,他突然间竟又想起了福生的那双眸子。沈子忱看着桌上的酒突然没了兴致。他直起身子想要离开,临走前看到桌上的酒壶,又抓过来一口饮尽“啪”的一声掷到地上。
沈子忱扭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瞿庭东:“不要老拿复仇当幌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趁我还有些耐心,你最好安分守己,或许我会帮你。”说完也不顾得看瞿庭东的表情,转身便走了。
临湖曲水,一路回廊上皆是红绡软帐,似是通往女子香闺。然而房内却只是一排排书架,除此之外不过榻几、桌椅、屏帷、笔砚、琴箫而已,竟如文人书斋。面北有窗,窗下是一张画案,笔山上狼豪徽墨尚湿,案上搁了一沓宣纸。窗外植有翠竹,恰好是日中时分,阳光越竹而过,竹影斑驳于屋内,宣纸上似墨竹又成。花座上摆有兰花佛手,芳香盈室,雅意毕现。
紫檀木制的博古纹多宝格下搁着一口画缸。哥窑出的冰裂纹青花大画缸,宝蓝色的底,上面是一朵朵错落有致的冰梅花。缸里插了不少卷轴的画,一名绯衣女子长跽在画缸旁将那些画全都取出来。
画轴上系着各色的丝绦,颜色各异,像雨后浩空上的虹:红,橙,黄,绿,青… …
陆皎又翻开那些丝绦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小字,轻声诵道:“甲午年,乙未年,丙申年,丁酉年,戊戌年。”
“不对啊。”陆皎摸摸头,回头看了下一旁桌子旁正裱画的丫鬟,高声道:“阿篁!不对啊!我的画怎么少了?己亥年的那幅画呢?我用蓝丝绦系着的那个。”
隔了半晌,阿篁才慢悠悠地过来,拿了一副卷轴画,轴上系着一条紫色的丝绦。
阿篁幽幽说道:“小姐,丢了也是好事。一年一幅,您都画了七年了,彩虹的颜色都快给您凑齐了,要是一幅不丢,您明年轴上要系上什么颜色的丝绦啊?”
陆皎泄气地坐到地上,长叹了一口气。她接过阿篁手中的画轴,解开上面的紫色丝绦,展开画轴,逐渐露出画中人的眉眼。
画里面是一个眉眼俊秀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衣立在桃花树下吹埙。漫天红雨之下,那人青袍缓带飘然出尘,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整幅画没有题字,没有印章署名,只有左下角用簪花小楷写了一个“珏”字。
陆皎道:“丢的是我去年画的那一幅,是哥哥立在院中发呆。他扬着头看着西南方,袍子的下摆都被风吹的堆满了灰,可他出着神,都不知道。我站在廊上看了他半天,他自然也不知道。我记住那样子画了下来,可是画到下摆偏偏就忘了那灰是怎么在那里,到底没有画上去。他一身白衣出尘,如同一尊神祗一般… …阿篁,我想我是魔症了,怎么办?”
阿篁无奈的摊摊手:“还能怎么办?您就告诉公子,说您为了他都魔症了,要他负责,要他娶您。”
陆皎又叹了一口气:“可是阿篁,他是我哥哥啊!”
阿篁道:“这个更好办,这几日殿下就要来青州了。殿下的心思您是知道的,他总不是您的哥哥吧?再者说,殿下可一点不比公子差,您嫁过去做王妃,这也算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
陆皎大怒,骂道:“死丫头,又胡说!容与师兄知道你在他背后这么编排他,绝饶不了你。”
阿篁撇撇嘴:“奴婢才没有编排殿下,这可是殿下亲自跟我说的。”
陆皎笑道:“怎么跟你说的?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我是不中意他的,要不我就把你给他送过去,谢他厚爱?也算是君子成人之美了。好不好?小姐总是疼你的… …”
阿篁却羞红了脸:“小姐,您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那般没羞没臊?”
两人嬉笑了好一会儿,陆皎才正正颜色,道:“阿篁?那幅画到底什么时侯丢的?怎么丢了?毕竟是我花了数十天画的,就这样丢了,总归是可惜。”
阿篁道:“都丢了一年了,这个时侯再说可惜不是晩了点么?小姐平日怕公子看到这些画,每每都将这些画藏起来,公子看不着,小姐也不常翻,以至于丢了也不知道。去年殿下来青州的时侯常在小姐的书房转悠,小姐信殿下,怕是也没留意过。”
陆皎疑道:“你是说是容与师兄拿了我的画?他没事拿我的画做什么?”
阿篁道:“殿下可夸过您好多次,说您画的一手好丹青,想收藏您的墨宝呢。您平素画的那些东西哪有您为公子画的这几幅丹青用心?”
陆皎道:“不会的,容与师兄要向我求画,总会向我说,不会不吭声随便拿我的东西的。”
阿篁“扑哧”一笑:“殿下就是要求您的丹青也得是画他自己,看到公子的画相,必定是醋坛子要翻了。他不毁了那画都是好的,您还要他跟您说?”
陆皎这才明白她又是在取笑自己,嘟着嘴离开了,阿篁唤她,她却连头也不扭,摆摆手大喊一声:“小姐登东去了。'注1'”
'注1'登东:上厕所的雅称。
☆、容与
47。容与
陆皎几日之前便闹腾,整日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容与师兄要回来了!容与师兄要回来了!”陆皖也收到几封书信,因此李皓来府上的时侯他确实也未觉得惊异。
李皓原名李琰,当今皇上的嫡出幼子。因出生时尚未足月,自幼有不足之症。少时体弱多病,皇后做主将其送到吴州,跟随青崖真人习武,且习天下之术。为避人耳目,自改其名为李皓,表字容与。
在吴州的时候,李皓与陆皖共用一个书房。还曾有一段时间,二人共侍在青崖真人身边,同寝同食。李皓进陆皖的房间向来不敲门,只如进自己的房间一样。陆皖只听脚步声与推门声便知来人是不是他。
年前陆皖曾答应林初夏,要帮她做一个杯子。拖到过年后,陆皖这才动手要做。陆皖当时正专心致志地刻杯子,闻声抬头便笑道:“皓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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