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十八扯》第47章


肆意淫乐。反正国有财产就是曹家财产,既已大权在握,岂能过期作废?他的饮食车服,比侔皇帝标准;宫廷府库的珍玩异宝,说是老子的就是老子的,充牣其家中。据《三国志》本传记载,他的“妻妾盈后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将吏、师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为伎乐”。还伪造诏书,征选宫廷才人57人送邺台,令先帝婕妤“教习”其“为伎”。对太乐乐器,武库禁兵,也擅自取用。专门修建了一处窟室,四周装饰得绮丽堂皇,美轮美奂,经常与何晏等人“会其中,纵酒作乐”。他们在“骄淫盈溢”,却不知死对头司马懿并未闲着,而是密令司马师“阴养死士三千,散在人间”,待瞅准时机,就要“一朝而集”,实行反攻倒算(见《晋书·景帝纪》)。
时机终于给抓住了。嘉平元年(249)正月,曹爽兄弟三人率领着禁军,随同曹芳去洛阳南郊,拜谒曹叡的高平陵。司马懿乘机起事,派司马师率领死士先占领了武库,并亲自出马,率领部队屯驻于洛水浮桥,切断曹爽归路。同时奏请郭太后,以郭太后的名义下诏罢免曹爽兄弟。代拟的诏令中,历数曹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的滔天罪行,“敕主者及黄门令罢(曹)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军事和政治两手齐用,两手都硬,司马懿一复出便显示出他这个“老姜”实在够“辣”。曹爽“迫窘不知所为”,桓范建议他“使车驾幸许昌,招外兵”以图抗衡,其兄弟三人都犹豫不决。司马懿料定曹爽“弩马恋栈豆”,即派侍中许允、尚书陈泰前去攻心,宣示可以指洛水为誓,只要他们罢兵归罪,就可以免除官职,“以侯还第”。曹爽同意罢兵,说“我不失作富家翁”。桓范哭道:“曹子丹(曹真的字)佳人,生汝兄弟,犊耳!何图今日坐汝等族灭矣!”
还真让桓范言中了。政治家发的誓,无非权谋应变而已,哪里都靠得住?司马懿装病装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到翻身之日,一旦扬眉吐气,就要利剑出鞘,怎会真正让你安心“以侯还第”,甚或日后东山再起?曹爽兄弟归第初,司马懿就像老猫戏弄爪下耗子一样,令洛阳县发800民众,由尉吏带领着在曹爽府第四周围住,并在其四角建起高楼,监视曹爽兄弟的一举一动。曹爽穷极无聊,持弹到后园,楼上人便高喊:“故大将军东南行!”曹爽摸不透司马懿的心意深浅,与两弟商量之后,给司马懿送去一封试探信,说家里粮食“数日乏匮”,乞盼接济“以继旦夕”。司马懿故作吃惊,回以“初不知乏粮,甚怀踧踖。令致米一百斛,并肉脯、盐豉、大豆”,还真送了去。曹爽兄弟“不达变数,即便喜欢,自谓不死”。殊不知喜犹未尽,司马懿戏弄够了,就使出夺命狠手了。随手拈出了一桩既往屁事,宦官张当曾经私下给曹爽送去张、何二位才人,供其淫乐,就给曹爽扣上了“谋图神器”、“大逆不道”的罪名。于是乎,曹爽、曹羲、曹训三兄弟,及其帮派骨干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加上宦官张当一网打尽,不仅本人掉脑袋,而且夷灭三族。两大帮派的权力之争,由此而画出句号,枭雄司马懿笑到了最后。
司马懿最终战胜曹爽,关键在搞成功了一场军事政变。这场军事政变,蓄谋如暗流微火,发动如迅雷疾风,干净利落,堪称完胜。在三国时期,王允、董承等人也曾策动过,或者部分成功了,或者完全失败了,无一能与司马懿相提并论。司马懿作为那个乱世的一大政治家,在曹魏集团内,论文治武功、雄才大略,总体上应与曹操不在同一档次,但若论耍阴谋,弄权术,搞政变,却为曹操所不及。曹操当年提携他,曹丕当年亲重他,显然都没有发现他有这样的特长。从30余岁到60余岁,司马懿也是效忠于曹氏的,若说他天生就是政变专家,未免失之太不公允。在弱肉强食的政治丛棘当中,政变还是逼出来的。而他之所以能历经风雨而稳然不倒,除了曹丕、曹叡两次托孤的客观因素而外,他个人特别善于审时度势,特别长于隐忍后发,特别敢于凌轹用暴,以及他那阴鸷持重的品行定势,毕竟起了决定性作用。尽管在除掉曹爽的第二年,亦即魏嘉平三年(251)司马懿就病死了,但司马氏独断魏国乾纲,14年后以晋代魏的大势业已形成,不可逆转。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接力似地充当了曹魏政权的掘墓人,他的孙子司马炎只不过是仰承祖恩,坐享掘墓成果而已。
第十五章 从“中国”走向中国
三国时期的“中国”并非现代民族国家形态的中国。魏、蜀、吴分峙割据,却都把一统天下当作立国目标,因而迥别于古往今来专事分裂的政治实体。三国历史特出的文化价值,不在提供了多少史鉴范本,而在对于中华民族国家的最终打造成型,阶段性地发挥出了超越秦、汉的催化作用。
读三国历史,总体性地会遇到两个潜在问题:其一为,孙、刘联合抗曹,假若实现了灭曹目标,相互之间又将如何?其二为,曹操东征乌桓,诸葛亮南征七擒孟获,孙权多次派兵镇压山越人,都关涉到民族问题,对之又该怎么看?这两个问题,都紧扣着中华民族国家的前世今生,因而还牵出了第三个问题:三国时期所说的“中国”,与大一统的中华民族国家到底存在什么关系?
第一个问题诚然是假设。实际的历史演变早已彰然揭示,不是魏、蜀、吴,而是司马氏的晋结束三国纷争,实现天下一统。那个一统却相当短暂,就被更加四分五裂的南北朝另行取代,其间并未显示什么“合久必分”。然而曹操、刘备、孙权全都不是星相家或预言家,他们及其继承人在世之日,从来都未料到会是那种走向。
相反地,如今假设出来的问题,在孙、刘两方的的确确实际存在着。蜀章武三年(223)刘备病逝未久,诸葛亮派遣邓芝“修好于权”,孙权就作过试探:“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邓芝当即开诚布公地答道:“夫天无二日,土无二主,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者也,君各茂其德,臣各尽其忠,将提枹鼓,则战争方始耳。”孙权开怀大笑:“君之诚款,乃当尔邪!”这一番外交对答表明,一旦假设变成为现实,联合抗曹的两个战略合作伙伴就不再是合作关系,而是敌对关系,必然将兵戎相见,通过战争解决问题。同时意味着,孙、刘两方的裂土割据,决非他们分别立国的终极目标,他们的终极目标都是要一统天下。在这个终极目标上,他们的共同敌人曹魏方面,从来就是十分明确的。因此,曹、刘、孙都不同于袁术、刘表、公孙渊那样的地方军阀割据势力,专事分裂而不思统一。两种“分”,形似同而实迥异,根本区别就在是否依归于“合”。无论古往今来,对于中华民族国家的根本利益来说,是否以追求“合”、维护“合”为终极目标,都是鉴别从政者和为政者的政治态度前进还是倒退的一条基准分界线。正因为如此,才不宜简单地着眼于三国分峙之形,认为是对秦、汉统一的悖逆和倒退。
如何看三国,无疑有多重审视维度,民族问题即为其一。现今由56个民族结合而成的中华民族,并非从来就有的,而是经由数千年的社会变迁、人口流动和种族混合,逐步演进产生的。作为这个民族大家庭里最大族群的汉族,亦非从来就有的,而是经由从远古到夏、商、周、秦的历次大规模民族冲突、民族同化和民族融合,到西汉时期才杂交形成的。这其间以及尔后长时期内,汉族占据着黄河、长江之间开发程度相对最高的广袤土地,相继建立起了秦、汉那种睥睨天下的中央王朝,在中华文明发展和中国历史进程当中居于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在现今中国版图的其他地区,历来还居住着众多的其他民族。那些民族或部族也建立过若干自为地域中心、区域中心的国家形态或准国家形态的政治实体,在相互之间,尤其与中央王朝之间,历来都保持着臣服、依附、冲突甚或敌对的错综复杂关系。魏、蜀、吴三国虽非中央王朝,却都承续着中央王朝衣钵,要面对和处理与各自周边的其他民族,乃至各自境内的少数民族的非恒定关系。无所正视或处理不善,就会危及他们自身的国家安全,这就演生出了不少历史故事。
北方的曹魏国境线最长,所面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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