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第60章


到了聚仙楼,也不顾旁人的眼光,意气风地地要了上座,点了八盘点心八道菜。他是城主,长这么大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此时也丝毫不以为意,随口便说出了几道菜名。他自己不觉,上官却在一旁听得心酸,原来这些菜都是从前她上馆子最爱叫的。一方城的厨子一般不做这样的寻常小菜,她和他难得上几回馆子,他虽回回嫌弃着外头酒楼做菜的粗鄙,到底还是暗暗留着心的,哪怕是如今忘记了二人的前尘往事,不想这几道菜却还是深刻脑中。
过了一阵,菜陆陆续续地上来,白晨兴致勃勃地为她布菜,门外却忽然有人求见。白晨一听这人的声音,手猛地一顿,心头升起一阵不快,垂头看一眼上官,只见她神情自若,显是早有准备,愠言问道:“你适才放的那只蜂,是为了叫他来?”
上官凝了片刻,缓缓地点了下头。
白晨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罩下,浇得那满腔的热情只余了一丝青灰:“所以,你的事,真正需要的其实还是他,是不是?”
上官望着白晨,开口说道:“仅这件事而言,确是如此。”
白晨目中怒意自升,那一边,厢门轻启,付展风走了进来,见到白晨微微一愣,拱了拱手:“城主。”
白晨头也不抬,略一扬手,手中水壶直飞了出去。付展风见来势又疾又凶,不敢硬接,只好侧头避过。那壶“啪”地一声清响,碎得稀烂,惊得楼下一阵骚乱,只听得店家急急安抚。
付展风并不动怒,只道:“城主息怒。”
白晨正欲发作,上官忽道:“你进来坐。”
付展风再不多于白晨纠缠,上前两步在上官的对面坐了下来。白晨震怒,拉过上官身旁的椅子坐下,忍着那一腔子的火,只把脸都绷得酸了。
上官道:“你那龙应天当年与叶盛夏有仇,此番劫了我,要我帮他把人从水阁约出来。”
付展风点点头,初听此事,也不惊讶,更不多问,只道:“你是要我住保叶盛夏的命?”
上官摇头:“你不了解他的性子,于此事上,若是我动了什么手脚,那他事后更得寻死觅活了。”
付展风道:“好,那我去打听一下他们约在何处决斗,到时择一处安静的所在,让你好看清楚结局,也算了一桩心事。”
上官若愚不语,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件事……你打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付展风一愣,接着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沉下了脸,略显艰难地答道:“尊师之事……实在抱歉。”
“‘抱歉’?”上官冷笑,“与你何干,抱哪门子的歉。别虚情假意的,听着烦。”
上官与付展风一问一答,听得白晨一知半解,可他们却只需只言片语就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这一番的心有灵犀,比话中所叙之事更让白晨难以忍受。
第51章 五十一
上官此时哪有心情去管白晨在想些什么,她望着付展风那副一脸无奈的表情,越看越是生气,冷言道:“此事我自会继续去查。我的师父不是你们几个外人,一两句闲言便可尽述的。纵然人人都道他是反贼,我也信他有自己的理由,左不过是当今‘那位’哪里欠妥了,我师父忧心天下苍生才不得已为之。”
付展风苦口婆心:“你要去查,我何时有过半分阻拦。当年我付家满门也受此所累,巴不得事情如你所说,也可一并脱了那‘谋逆’的帽子。只是你听我一句,刚才那番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再不要行事冲动,徒惹祸患。”
白晨大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以西冥殿的实力,自然护不得,但我一方城,凭她惹了什么样的事,难道还兜罩不住么!什么叫‘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你付展风此刻真把我白晨当成死的了不成?”
付展风垂头恭敬道:“付某一时情急失言,望城主不要见怪。”他口中这样说,可眼里哪有半分诚意。
白晨如何看不出他的敷衍,紧逼道:“你心口不一,最是城府阴深。可有些事,不是凭着阴险就能成的,你若没有本事,还是少趟混水的好!”
付展风缓缓抬头,堪堪直视着白晨的眼睛,口中不急不徐地说道:“这混水付某一早就趟上了,倒是城主,趁着衣衫未湿,早些退出的好。”
这分明是在强调先来后到,要比个亲疏了,白晨不由得勃然大怒,正要发作,上官却是在旁听得不耐了,喝道:“都够了没有?我们三方顶首为敌,说什么护不护的?不过是谈个利益交换罢了。”
白晨不禁心寒:“对他是如此,难道对我也是这样?”
上官冷冷地瞧着他,不久前还留着些许温存的眸子如今又凉了下去:“城主不是还没有做好决定么?只要阁下还是一方城主,那咱们之间就只有利益,没有情谊了。”
分明,就看得一旁听着的付展风精神一振,白晨的心头似是被一排的尖刀给堵住了,跳一下,便疼一分。血丝蔓上眼角,他不知为何竟哑了嗓子,望着上官一丝一丝地挤出冰冷的笑意来:“好、好、好!”
第三声“好”字音落,白衫白影已然摔门而去。
付展风有些愕然:“这……这……可要派人去追?”
上官以手支额,疲惫不堪地叹道:“说这假情假意的话有意思么……算了,由得他去。龙应天的事,你着手帮我安排吧。”
付展风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答道:“好。”
他离开的时候,上官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心事。他知道,哪怕她的心里已经不再装着白晨了,空出的那个位置,也容不下自己,容不下任何人。
这样也好,至少,大家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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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盛夏的回信第三日就到了,甚至,他的人几乎是和信一起到的。他是等不及了,这绝望又颓唐,半死不活的日子,终于是过到头了,一直以来,他活着就是在等这一天,等着如此正当的一个理由让自己可以从这滩糜烂的日子中脱逃出来,堂堂正正的……赴死。
他是这样的着急,甚至没有和上官碰头,而是直接到了相约的地点。上官也不愿见他,从前在水阁,她便见不得他的自暴自弃,如今他精神了,却又是因着这样没出息的念头,可见这个人实在是没药可救了。
年轻的时候她不甘心,想着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就舍弃了自己长长的后半辈子。可如今她却已不再去与人多作争辩了,因为她知道,多数情况下,都是谁也说不服谁的。哪怕一时让你说住了,也不过是推说你强词夺理或自己不善言辞,反正绝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的。
龙应天将这一场架约在北山的一个林子里,除了安静之外,这地方对这样一场有关两条人命的决斗而言,实属潦草,但这两人又有哪个会在意这些呢?
决斗当日,上官由付展风陪着,坐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这亭子是这几天新搭的,只为今日观战所用。
直到当日,上官若愚才方始见着叶盛夏。细想起来,她也有十几年不曾见他了。自她从北司出来,就没再有闲记挂着这位旧友,这么多年乏人关照,他居然没有烂死在那一屋子的酒里,真算是个奇迹。
为了赴约,他肯定已有多日没有饮酒,为表慎重,甚至还束了发,换了身干净些的衣服,这让他看起来终于有点人样了。
记忆之中,这已经是叶盛夏最像样的一次了,可她的记忆显然与龙应天的不同。因为龙应天瞧着眼前这个已经算把自己捯饬得很不错了的叶盛夏,竟是忍不住地唏嘘道:“师弟,多年不见,怎么成了这样一副鬼样子?”
这一声“师弟”显然太过遥远,叶盛夏愣了很是一段时间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和他说话,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模糊地连个影子都很稀薄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师兄还敢说,难道这一切,不是拜你所赐么。”
龙应天冷笑出声:“拜我所赐?你倒说说,哪一件是拜我赐的了?我是逼了倩桃悔婚,还是强抢了她跟我上山寨?我烧杀掳掠自是不假,你本事大,为民除害杀了我便是,我又岂会狡辩。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死有余辜。可逼死倩桃这笔债你却休想算到我头上。为我而死是她一厢情愿,步步紧逼的那个却是你!她的死纵是要算,七分在你,三分在她自己,与我又岂有干系?”
叶盛夏不曾想过当年倩桃用命相换,在龙应天的心中竟是这样一副与己无关的嘴脸,那激愤一瞬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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