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琴赋》第115章


绪不宁,漫长的路途,他日夜驾车苦赶,岂是受人之托这般简单,更深的一层,他不敢想,重伤之痂,若去揭必是新痛。
“不枉聂无双教你十年,盘算的清楚,只是晏元初奸险,秋水乃他坐镇之地,未必安全,有了孩子,竟越发的愿去涉险,愚笨。”青成找了话题,消除这沉寂的尴尬。
“师叔可曾爱过什么人?”落琴甫一问,便见青成微微一怔,眼神躲闪,不知看向何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师傅昔日教我的旧词,到了今日我才知其中深意,万般绝望之时,大哥都在我身边,深潭、王府,他都陪着我,他尚且能做,我有何惧区区秋水,我要去,定要将他找出来。”
落琴眸光欲流,月光如水,泻在乌发,面颊之上,似玉流光,紧紧的与他对视,青成心头烦乱,却又被她的神情所撼,深吸口气,转身便走,直到精疲力尽,才发现马车渐远,他已入了山道。
青毡子,红顶子。
军帐按着品级不同,用度摆设自然不同,秋水涧冬雪绵绵,盛江结冰,可踏足而上,回楚相交,竟因气候严寒,而变成陆路相持。
密林中青毡红顶十分醒目,晏元初置身帐内,挨着暖炉子,只披了身单衣,拔佩剑细细擦拭,衬着火光勃勃,越发的面如美玉,光润清俊。
“仲人佩服将军,有如此闲情逸致,难道不怕大少爷是漏网之鱼?”孙仲人依旧一身儒服,与晏元初对坐。
“秋水八里尖,支流甚多,更有一个天然的水漩,便是经验丰富的渔民都避之不及,他率军深入,难道还有命在?”晏元初也不抬头,搁下宝剑,用丝绢净手。
“仲人也曾以找督军为名,亲去那处察看,活着的机会应该不会有。”孙仲人近了身说。
“老爷子果然对他不同,巴巴的领了军就来,你瞧他何时对我如此高看?”晏元初说起此事,心头一恨。
“庄主自来心疼大少爷,难道将军不怕……”孙仲人留下了半截话头,欲言又止。
“老爷子戎马一生,脑子清明的紧,就算知道是我做的,没证没据的敢把我怎么样?难道他不怕身后无子送终?”晏元初缓缓立起,红衫鲜明,说不尽的少年风流。
“前日送来的歌姬已至,仲人徒劳担心了,还不如留一处清静给将军,仲人告辞”孙仲人面有暧昧之色,与主子献美人之事自是他的拿手好戏。
“你放心,不管老爷子来是不来,你我布下的大网,我等着他们一个个的跳进来。”晏元初神色得意,孙仲人心领神会,退身而出,才走几步,帐外有散兵见他未裹皮裘,怕冷着了将军身旁的红人,便讨好的一路送来。
孙仲人也不推辞,扎紧胸前的系带,回头看红顶如花,军帐已远,孤伶伶的鹤立在众营之中,唇角微微一笑,淡不可觉。
素雪落得紧,天上无月,晏元初与女子欢好,也不多在床帏缠绵,事毕,便打发那个姿容艳丽的女子离开。
他热血未消,竟掌灯读起兵书来,直到三更时分,耳听外间有微微的声响,知道来者不善,却丝毫没有惊慌之情,只微微的叹了口气,缓步移置帐帘处,沉吟不语。
外头的人怕是候得久了,又不知他一人在帐中到底在做些什么,自然有几分耐不住,晏元初候着良机,一式清风过月的擒拿功夫,竟将那人一把拽入帐中。
“是你?”那人粗布棉衫,鼻尖冻得通红,拉扯之间一头乌发如缎,倾倒一侧,眸光复杂,竟是落琴。
“是我”落琴见问答十分奇怪,却也不好不说。
“稀客,千里迢迢的,你不在环月山庄猫着,怎么有心来看我,看看,这衣衫不配你,你该穿绮罗,柔雅些。”晏元初见她面色复杂,既有愤恨,又有怀疑,还有几分无奈,心中一动,张口便拣些无关紧要的说。
“大哥与你是亲兄弟,你为何狠心害他,你这个卑鄙的小人。”落琴气他一副无所谓之态,不耐与他言语纠缠,便忍不住开口骂道。
“骂得好!看来我会错了意,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原来是千里寻夫,嫂嫂如此气节,真让元初叹服。”晏元初步步逼近,素色单衣里那抹绯色,十分刺目。
“便是大哥死了,你也未必可得世子之位,晏盟主明察,岂能容你。”落琴步步后退,眼神不安的望向壁顶。
“世子之位?”晏元初朗声大笑,一把将落琴按倒在床帏之上,倾身说“谁爱做谁做去,可是在下不稀罕,嫂嫂小看元初了。”
“你……”落琴又羞又气,更要护着腹中的孩子,只能与他相视,不敢露出丝毫胆怯。
“嫂嫂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也只有我兄长之流,才傻得放下这花花江山不爱,去恋什么美人,你有上面的朋友护着,我自然不敢把你怎么样,若你想来问我,人是不是我设计害得,我答你,没错!他性命不存,是自食其果,你若要为他报仇,我日日在帐中等你,只是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了?”元初撑起手,缓缓地立起,指了指壁顶之上,笑如春风。
那顶上之人,自是青成,他本不主张落琴入营去见晏元初,可她坚持之下,只能贴身相护,保她周全。
他见晏元初识破,也不意外,翻身而下,立身帐外,玄衣在雪中,端然鲜明。
“嫂嫂请,元初不送了”晏元初一抬手,有逐客之意,可面上笑意不改。
落琴本来就知来此无意,却忍不住心头的那把怒火,恨不得将眼前那张笑脸撕碎。
待他说完,她转身便走,不做停留,心头却是怨恨难消,可分析情势,今日若不是青成在外,她岂能安然而退。
“元初有话奉劝嫂嫂,死了的人不要去找,找不到徒然伤心,找到了未必是自己想得的结果,嫂嫂冰雪聪明,应该明白。”
落琴心头剧疼,头也不回的走入风雪之中,死了的人……死了的人……她抬头望素雪飞舞,远近玉树琼枝,天地苍茫,她如此孤单,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究竟在哪里?
那日军帐唱戏之后,军中众人都觉成王有变,精神萎顿,言语也少了,惟有聂无双水涨船高,可自由往来军帐,与成王两人相谈。
风往何处吹,人便往何处倒,军中凡是有眼力见的,都对聂无双存着礼敬客气,本来两位督军,分庭抗礼,如今晏元綦生死不知,聂无双作大,也是人之常情。
午膳一过,聂无双背着简便的布囊,去草原骑马,已是定律,凡有守军看见,打个招呼问个安好,自然也不会多做盘查。
聂无双纵马狂奔,到了卢口便往回折,来来去去,消磨了半个时辰,便弃马登山。
山色颇陡,无双轻功精妙,一炷香光景,便到山腰,山腰处有一个敞洞,松木作掩,若不仔细看,竟如同平常山坡,十分隐蔽。
无双十分熟悉,拨开松木而入,洞内豁然开朗,冬暖夏凉,蔓藤高架,竟还有些不知名的野果。
“今日王爷留膳,迟了些,莫怪”无双朗朗说道。
“这个倒也无妨,关键是莫要忘了好酒。”洞内有人应道,长身玉立,缓步而出,虽然衣着狼狈,却是说不出的意态潇洒。
血亲
“秋水乃是险地,王帐每日派出去的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胜过你这般不着边的找。”青成随着落琴,这一日从秋水军营起,踏冰霜过江,转八里尖,厚冰之下,是昔日绵延四州郡的盛江之水。
落琴绾起长发,梳起妇人髻,粗布的棉袄,连日奔走,脸面越发的瘦削,因怀胎之故,日有呕吐,精神不济,可冷临风至今没有下落,她又如何闲得下来,现在只需坐着,便是心慌意乱。
青成蹲下身子,用指结轻轻叩击厚冰,发出闷闷得声响,他曾找附近的渔人来问,此处遇险可有生还的可能,可便是最有经验的渔人都说,八里尖因盛江底支流交汇之故,形成天然涡漩,非常人所能抗。
“师叔……”落琴也随着弯下身子,刚想询问,却被青成一把拽起,冰霜甚滑,堪堪欲倒,青成扶得一把,沉声说“别动,你打草惊蛇,这几日去哪里都有人跟着,看来晏元初见不得尸首,也不安心。”
落琴不敢妄动,缓缓地侧过身去,只见远处密林里头,枯叶纷飞,她知青成功力,看来晏元初怀疑冷临风未死,竟然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眼下看来寻是错,不寻也是错,四顾苍茫,原本宽阔的水面,如今连着沙土,越发的无边无际,人如微尘,素日来的辛苦,她早已支撑不得,腿一软,险些跌倒,凄哀的问“师叔,他可是真的活不成?”
“八里尖下有支流数十条之多,天气寒冷都已结冰,凿冰找人,都是耗费人力的事儿,回楚战事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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